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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跟随韩越而来的一船将士齐齐高喊,声震大江。    赵枚惊骇之中往后退了两步:“这……这是……韩将军你看……”    韩飞愣住了神,以为没有听清,一再侧耳。    “正告尔等:尔等自诩机密、赖以为生、当成兴风作浪之踏板的白云飞渡已破。”韩越喝道:“我玄甲军火、书二部由此登陆,将直抵洛川。本帅与傅帅、汤将军今夜不过合演一戏,尔等还在梦中吔?”    “啊?”一片惊呼声中,青峦振衣急起,不想正遇青篷船要脱开藻网暗石,摇摆剧烈。她一个没稳住,头撞在了舱梁上,脚踢倒了小桌案,其上酒壶酒盅并一袋子梅豆全都撒了个精光。    “火覃、书钺去了白云飞渡……”韩飞喃喃了数遍,仍觉一脑子蓬蓬乱草,纠结成团,理不清是何状况:“那符珍姨母呢?颜祺、法婤呢?她们难道都不在船上?都没随你过江?”    “自然没有。”韩越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她们既不敢站出来,就烦阿姐替本帅转告:别再痴心妄想着傅帅会来追击我玄甲大军了,她和我的将士们……各司其职,另有要任!”    ……    是夜,颜祺拎着酒坛来到法婤军中,方进内帐便故作惊惶:“延宁(法婤的字),你听到消息没有?”    “小少爷果然点兵登船了?”法婤正在翻看兵书,闻言顿时紧张起来。    颜祺苦着一张脸:“火覃和书钺都跟去了,没少带家伙,乌压压几十条大船,把星星月亮的倒影都遮没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等着被两军夹击吧。”法婤冷哼连声,又拿眼觑着颜祺:“前儿大帐里,你不是驳我这个,责我那个的,现在该觉如意了,怎么倒耷拉下脑袋来了。”    “我哪有责你?我只是担心。担心小侯,担心少爷,担心咱玄甲军二十多万将士。”颜祺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辩白了半天,最后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取碗自斟:“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来,姐姐给你赔罪。”    法婤也不推辞,举酒便干,转而又叹了口气:“你也没说错。谁想像咱老侯那样——稀里糊涂的,一家子就都被害死了呢。”    “还有豫王……死都死了,还要给扣上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提到韩宜和紫云程两位故主,两人都不说话,又喝了好一阵闷酒。    终于,颜祺抹了抹眼角,声低气沉:“你说,咱们就在这里等死么?”    法婤先是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又显出无奈之色:“等傅临杀到眼前再说吧。”    “你不会是想和傅临谈条件吧?”颜祺小声问道。    法婤冷哼一声,状若不屑:“和傅临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也是跟英王谈,和朝廷谈。”    “英王呵…….”颜祺大是鄙夷:“什么都先应下,回头腾出功夫来再收拾你。咱家圣上更不要脸的厉害,回回都是先等死了人,再来假惺惺的哭,然后装作一无所知,把杀人害命的事儿推诿个干净。”    法婤皱着眉头,又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起酒来:“纳闷,先帝怎么就敢把江山交给这么两个败家女。”    颜祺叹道:“我听老侯说,原本在先帝心中是没有雍王的份儿的,小七更别提了,长门宫长大的野丫头,四六不懂。即便太女不争气,还有豫王,还有恭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姐妹逞威风啊。结果倒好,豫王谦爱,没了后梢;恭王仁厚,成了棋子…….先帝临终,悔的肝肠寸断。”    法婤眼皮微掀,有些好奇:“恭王,也在圣心默定之中?”    颜祺郑重的点了点头。    “呀!”法婤若有所思。    颜祺等了一会儿,见她似乎走神了,自己转转眼睛,便是一阵唉声叹气:“你说跟着小少爷反叛大胤,前有合江天堑拦挡,后有傅临大军追击,往哪里是个立足之地?若投奔青麒,或倚靠雪璃,从此都要背井离乡,怎么和军士姐妹们说呢?可若不跟随小少爷,豫王和韩家就是前车之鉴,你我拥兵自重,早晚要被紫云瞳姐妹铲除。这跟着去是难,不跟去更是难。”    “弃小少爷于不顾,道义上可说不过去。”    “是啊。”颜祺话锋一转:“不过小少爷急于出兵去找他姐姐,能否找到,还是个未知数。”    “找到了,依小侯的脾气,更要拉旗造反。”法婤又是深长叹息。    颜祺转着酒杯,低声言道:“我看啊,小侯只是对刻薄寡恩的圣上、英王不满,对大胤么,毕竟是故土,总归乡情难改。”    “你的意思是说……”法婤挑眉看来。    颜祺极力压低声音:“小侯同恭王早有默契……”    “哦?”法婤眼光一亮:“这倒也是条出路,只是……”    “说呀,留着半句作甚。”    “只是万一小侯回不来,这条路就又断了。”    “哪能呢!”颜祺洋洋得意:“还有我在……”    法婤拿眼瞅着她:“是你在替小侯和恭王暗地里联系?”    “呃,那倒不是。”颜祺又否认起来:“喝酒,喝酒。”    法婤想了想,推开酒碗,凑近头来:“喂,咱们一个锅里吃过饭,一个铺上睡过觉,一个战场上杀过敌,这交情可不一般吧?现在要紧时候,你既有门路,也得拽我们一把,嗯?”    “那是,那一定。”颜祺先是大包大揽的应了,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有投恭王那个心?”    法婤说的委婉:“不是小侯有这个心么?我听小侯的,她在或不在,都按她的心思办。”    “好!”    两人推杯换盏,交心过命,像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这半宿里说尽了。等颜祺晃晃摇摇的出营回了自己大帐,法婤冷笑一声,匆匆赶去见了符珍。    “果不出小少爷所料……”    “这是颜祺说的?”符珍听罢法婤的禀告,惊愕异常,白发丝丝都在颤抖:“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把老姐姐的嘱咐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撺掇我出兵从枯藤岭打进西川,说是配合小少爷……”    符珍气的一拍椅手:“不成话,不成话,玄甲军何时轮到她替翊仁和月郎拿主意了?”    “火覃、书钺跟着小少爷走了水路,这里只剩下您,我,和她。”法婤摊开舆图:“咱们成个犄角,您抵着青麒,我守着枯藤岭西口,她突向傅帅那边儿。这个局势对她不利。”    “相当于在包围圈的正中心,既不能跨过我逃奔青麒,也没法越过你杀去西川,万一傅临来攻,还得首先应战。”符珍冷嗤一声:“所以她要跑去跟你喝酒拉近乎。”    “小少爷聪明啊,早看出颜祺有二心来,才这样布置。”法婤又赞又叹:“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听她嘚啵的欢,真有点子动意了。可仔细想想,小少爷信任我等,才将大事托付,我又岂能辜负了他这份信任?”    符珍不胜唏嘘:“老姐姐为何把错银虎符给了月郎,我现在是明白了。”    计议未完,便有小军接连呈上密报。    符珍先看了第一封,不禁倒吸凉气:“麒兵正蠢蠢欲动。孟绰还亲来督战,想要借机收复株洲三城。奇怪,她怎么知道小少爷会带兵过江?”    “我想是因为傅帅那边大动,被雪璃侦知了,而后又告诉了孟绰。”法婤目光炯炯:“小少爷又猜准了啊。按他的意思办?”    符珍又打开第二封密报,一看之下气了个倒仰:“颜祺以为说动了你,高兴的忘乎所以,就这么大喇喇的给恭王送信儿,被她的副将曹嬗截获了。”    “曹嬗一直奉小少爷的令盯着她呢。”    符珍又拆开第三封密报:“傅帅说她已布防到位,让我们不用担心。”    “陶月欢这一大通折腾,估计让雪璃的探子忙不过来了。”    第四件却是口信:“书将军点蓝萤火回报,已经找到了白云飞渡。大帅打出了锐火箭,亮的半天都看见了。”    “啊!”法婤和符珍互相看看,脸上都是惊讶又佩服的表情:不按小少爷的意思办?他可件件都说准了的。    “咱们这样……”符珍先在法婤耳边说了几句,而后吩咐亲卫:“速去请颜祺将军过帐商议,现有紧急军情。”    ……    “月郎,你说你与傅临、汤恪合谋定计?她们都是紫云瞳的人。”隔着惊涛骇浪,韩飞嘶声质问:“难道你根本不想报娘爹家仇么?”    “仇,当然要报!”韩越无惧大喊:“可我得先知道,该向谁报仇!”    “谁在姣水下令,我就向谁寻仇!”虽未亲见,但韩飞只要想到阖家被屠戮的惨景,愤怒哀伤便如潮水一般滚滚涌来,不能抑止:“是紫云瞳不是?我问你,是她不是?”    韩越攥紧两拳,目呲欲裂:“如果是紫云瞳,我韩越有生在世,一定手报此仇。可是阿姐,你有没有想过,紫云瞳为何会下此令?如此丧心病狂,不合天理,她为什么要干?”    “她就是丧心病狂!”    “凡不合情理之事,我就要怀疑。”韩越一手扶桅杆,一手指对面:“那船上的、那躲在暗处不敢见光的,那因我韩家惨案而受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也曾伸过黑手,你们的手上有没有沾过我爹娘亲人的鲜血!给我出来,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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