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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心平仗剑来到西园,把守在门口的管事刑仆们吓了一跳。    “少主子,您这是……”    “让开!”玄心平直闯而入,头也不回。    王总管跟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没劲儿说了,只朝众人先摆了摆手,那意思是:你们别拦着,拦也拦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已有当班的管事把提着的鞭子偷偷藏到了身后。    玄心平挨屋找去,但见哪里都是昏暗阴森,有门无窗。这一间里高垂绳索,裸衣反吊着个美人,鞭痕红印爬满香肩雪背;那一间里横搭条石,四蹄倒攒着个小奴,冷汗如雨浸透黑发纱衣。左一间里听得低吟啜泣,右一间里闻得呜哝喘哀,面前一间却有个尖嗓笑声伴着男人们的嚎哭求饶传了出来。    “我就说,老主子怎么能喜欢你们呢?还没等上家伙什呢,这一会子就经不住了……那个人要在,再熬一个时辰也不会叫出半声来。你们可倒好,跟给谁喊魂似儿的。”    “噹!”    玄心平一脚踹开屋门,囫囵一瞧,已是又惊又怒,抬手剑落,劈断数条垂绳,把两个弯身相叠如虹桥接架的美貌少年从半空中救了下来。    “大胆!”在旁喝茶督刑的管事没看清来者是谁,刚发呵斥,被玄心平拿剑鞘兜头砸了个趔趄,眼前金星直冒:“什么人,敢弄坏老主子的彩虹桥,不要命了吗?”    原来这就是那个欺侮作践人的“彩虹桥”,玄心平这一亲眼见过,连持剑的手都在发颤。    “少主子息怒,少主子息怒……”王总管抢步跟进来,一看目下情形,忙赔笑脸:“他们没想到您会来这里,言词冒犯,实在该死。”    “人在哪儿?”玄心平一抬手臂,剑指这个母亲作恶的帮凶。    王总管一双眼睛盯着冷森森的剑尖,都快对起来了,底下不住摇着两手:“真不在这里,老主子一直找他呢。”    玄心平的剑尖微微往上一挑。    王总管吓得扬脖瘪腮:“奴才不敢说谎……您看西园就这么大,往哪儿能藏人啊?”    “这儿藏不下,藏到哪儿去了?”    王总管只觉剑尖快要戳破自己喉咙了,吓得光会“咯喽”,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传老主子钧命……”门外响起连声大喊,紧接着就“蹬蹬蹬”跑进了内堂二总管来:“西园这些男人,少主子中意谁,就领回谁去。”    玄心平颇感意外,一时怔住。    摔在地上的两个美貌少年闻言,争相跪爬到了玄心平面前,却不敢哀求攀附,只一下一下哭着磕头。    玄心平闭了一下眼睛,还是夺门而出,继续搜寻聂赢的下落,连院中枯井都亲探了一回,最后只剩绝望。    阿赢,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西园到处可闻哭声,每一声,都似在竭尽全力向人求救。玄心平知道:这里没有聂赢,因他从不为自己哭,也从不曾向她求救。玉碎也好,瓦全也罢,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千磨万折,却始终静默。    他,不信她……    她已几次放手,陷他于重重危难之间,又叫他如何信她?    王总管并几位管事都是垂头静待,瞅着地上少主子的影儿已将挪出西园,暗自松了口气。    哭声如诉,骤然大作,玄心平忽然停步,回头看了看那些囚禁着美貌少年的小隔间:“今儿在这里的,我都中意。”    “啊?”二总管张大了口。    王总管赶紧挡住他,对着玄心平点头哈腰:“收拾收拾,奴才即刻派人给您都送过去。”    “不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收拾。”    “是。”王总管抽了抽嘴角。    哭声渐渐不闻,玄心平想着:等再见这些美人,他们一个一个会怎么样呢?对我感恩戴德,倾力侍奉?视我为知己,全心爱慕?就像阿赢对那个女人一样……    心中竟说不来是什么滋味。    “妻主?”    玄心平回过神来,见是自己的侧夫宿赫迎在面前,以为已到内寝,转头看看,却又不是。    “你来这边干嘛?”    宿赫听她声气不好,惶恐言道:“老大人说你累着了,命我过来伺候。”    “我不累。”玄心平这才把冷意森森的宝剑装回了剑鞘。    宿赫想要搀扶她,又有些不敢近前。    “你回去吧,我还要出门。”    “妻主!”    玄心平抬起眼睛,见宿赫低眉咬唇,欲言又止,心中大不耐烦。    “别……别再找他了……”半晌,宿赫低低说了一句。    玄心平猛的攥住他腕子:“什么意思?”    “他是紫胤英王的侧君,太阴之战前就被接回了上京。”宿赫有些瑟缩:“你……你知道的,又何必……”    这曾是自己对外的说辞,为能留住阿赢,叫紫云瞳吃了个哑巴亏,可现在,竟被母亲用来说服自己,还是借男人之口。玄心平登时大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他,我就不再回这个家来了。”    “妻主。”宿赫眼圈红了一层又一层:“他……有什么好?”    玄心平瞥向自己这侧夫:“至少,他不会在人家的喜堂上落井下石……”    “我……”宿赫极度委屈的抽泣了一声:“可我为人子婿,也不能不听从家婆的吩咐……”    “至少事前,你该向我禀告一句。”    “我以为,你也会觉得解气……”宿赫本来想说:你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啊。我和你说了,你又能怎样?    玄心平从他眼中看出那层意思来了,怒的更甚:“什么解气,你把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宿赫呜咽不绝,慢慢跪了下来:“我知道错了,你别再生气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    玄心平目不下看,冷淡言道:“我说最后一遍:你长长记性,别再掺合自己懂不了的事!”    宿赫猛就捂住了唇,泪如雨下。    玄心平拔腿要走,忽又被他死命抱住:“别去,心平,别去。你见他不如不见……”    玄心平一僵,猛的俯下身来:“他在哪儿,你知道?”    宿赫脸白如纸,犹豫了好一阵才低声说道:“我去为舅母祝寿时听表兄私下谈及:李季将军在太阴擒住了聂赢,当晚就把他……”    玄心平心下一紧,手中用力:“把他怎么了?”    宿赫垂下眼睛:“还能怎么……”    玄心平的手抖了两下:“你表兄是什么人?”    “他是腾冲将军的继室。”    腾冲和李季都在北疆立了大功,这话不会空穴来风。玄心平心思急转:难道阿赢还在李季手中?    ……    李季接了兵部文书,升任平南大将军,即日领兵攻凤,正觉畅快,忽报少司马玄心平过府。    功劳是随着人家立的,升迁也是受人家举荐的,同在太阴山受过寒冷,吃过苦头,又为将帅并肩而战,李季见了玄心平极为热络,备了一桌丰盛酒席,痛饮至夜。    “玄帅,怎么唉声叹气起来?”酒至半酣,李季见玄心平不复方才喜色,诧异问道。    玄心平也不隐瞒:“有桩心事未了,不痛快。”    “哦,可有末将能效劳的地方?”李季拍起了胸脯:“你只管说。”    玄心平似乎醉了酒,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就那个聂赢,从我眼皮儿底下跑了……不能报拒婚之仇,窝囊!”    李季一愣:“聂……”    “小贱人又回紫云瞳身边去啦。”玄心平恼的大拍桌子:“也不知是两条腿跑的,还是插上翅膀飞的,噗的,就这么一下,没影了。”    “呃……”李季打了个酒嗝,晃晃有些发沉的脑袋:“玄帅,他不是早回紫胤了吗?”    玄心平一手持壶,一手摇指:“不,不,不,我把他诓到了太阴山里……”她含混不清的把前事一说:“网都铺在掌心里了,最后没收成,你说,你说……”    “哎呀,玄帅,你这心思和大司马一样嘛。”    “当然一样了。”    “那大司马还特意把您召回来,简直多此一举。”    玄心平仰脖儿倒酒入喉,拍了拍李季的肩膀:“我娘是怕我对聂赢还有甚心思,嗬……我不过是想报仇而已。”    李季笑问:“你要真逮着那个美人打算怎么报仇?”    玄心平眯起眼睛,待要说个“一二三”,忽又打住话头,“嘿嘿”笑了:“都知道他是个美人…….”    酒醉露本性啊!李季暗道:看她平日一本正经的,我还纳罕,怎么这闺女不随老娘呢?    “你在芦城也被聂赢坑的够呛,不想报仇吗?”玄心平和她对杯一撞,歪头又干。    “想啊,想的厉害。”李季酒往上涌,熏红了半张脸,也就实话实说了:“特别是,聂赢从我身下就那么硬生生的抢走了另一个大美人。我当时就发誓,早晚有一日,让他来替。”    玄心平眸色一沉。    “要说,聂赢比那个美人也不遑多让。”李季兀自舔舔嘴唇。    玄心平拿醉酒掩饰着自己想锤死她的冲动,连声许诺:“等我抓着他了,叫你一起……报仇!”    “我呀,我是有色心,没色胆。”李季叹道。    “老太太一把年纪,顾不过来了。”玄心平示意她玄诚荫已经耳聋眼花:“再说聂赢又不是处子了,就私下里……谁能知道?”    “有色胆,我又没那色福。”李季又被敬了一杯,醉眼朦胧,看玄心平都是双影:“实不相瞒,玄帅,我在浮虚小道出口逮着了聂赢。”    “真的?!”玄心平碰翻了酒壶,扑棱坐直:“李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上次我来问,你还说什么晚到一步。”    “哎,大司马不叫告诉你。”李季一股脑的把不是全推到了玄诚荫身上:“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    “这么说你已经报过仇了?”玄心平显出不快来,推开李季,自己喝起了闷酒:“不知滋味怎样?”    “滋味嘛……”李季竟然真就咂摸了一下,似乎意犹未尽:“我把他带回营帐,刚一洗剥干净,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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