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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没有警局的遭遇,也没有唐突的相亲,裴自安很平淡无趣地度过了一整天。  上班时间,新媒体中心的主管宁炜把她叫到办公室,含蓄地问起筒子楼案件的进展。    裴自安自然知道保密程序,涉及案件的,一字都没说,和她打了十几分钟的太极。  宁炜也了解过她的脾气,稍露“可惜,又错过了一则大新闻”的表情。    临出宁炜的办公室前,宁炜问裴自安:“想不想来跟着我干?”  裴自安愣了愣。    “新媒体这块缺个副主管。”宁炜笑,“你的履历我看过,一直都很出彩。”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再说破就显得屈尊纡贵,谁想,宁炜以为她还在犹豫,又冷不丁来了句:“你在奇闻板块,可惜了。”  她摇头淡笑,深深表露出领导的惜才。    裴自安微笑道:“奇闻虽小,但总归要有人在。”  听出了她言外之意,宁炜也没说什么,大方地笑了笑,示意她可以出去。    下班前,宋晓从背后搞突然袭击,重重地扶上她的肩。  “和我们炜姐聊的怎样?”  “不太好。”  “怎么会啊?她很欣赏你!”宋晓将她上身往后用力一掰,吃惊地抬高声音,“你不会拒了她吧!”  “嘘,小声点。”    宋晓连忙噤声,一看办公区四周都没人了,零星的两三个同事也在十米外的茶水间,喝水聊天。  松了口气后,宋晓狠狠地拍裴自安的肩,“争点气啊!你以前的干劲喂狗了吗?”  “没。”裴自安关了电脑,合上杯盖,“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喂什么狗。”  “……”宋晓要被她气笑了,还是忍不住骂她几句,“难道你真甘愿待在奇闻?”  “为什么不?”    裴自安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宋晓还真的就没话了,可她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抛出话题。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小宝他妈妈的案子?”    裴自安要拎包的手倏然一顿。  “还真是啊。”宋晓直接捞过她的小包,斜挎上身,挽着她往外走,“都过去五年了,恶徒也伏法了,她家人都能走出来,你怎么就死脑筋呢!”  裴自安的眼角烫得吓人,有股温热的潮气渲得一双眼睛无比酸涩。    这是隐匿在伤口下的旧疾,藏得太好了,平时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可只要一疼,能要了她的命。  她的心像被人拿剑划开了一道,还不止,一下一下地纵横交错开,不知连续割了多少下,直到残缺得像没有了生命体征,才肯暂时作罢。  那把剑重新插回心脏中央,等待下一次的处刑。    电梯口,宋晓暗亮了下行的按钮。  “虹姐的死和你没关系,你即使早到了又如何,她大动脉都被人割了。”  裴自安极小幅度地摇头。  “代价,报应。”  裴自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指腹在粗糙的磨砂面来回擦。  宋晓叹了口气没说话。    “‘要把真实作为新闻的生命’,你还记得这话么?”裴自安抬头看楼层显示屏。  宋晓点头,“当然记得,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嘛,下一句‘坚持深入调查研究’。”她笑了笑,“你个学中文的,来考我这个新闻专业。”    裴自安面色不改,视线仍吃力地抬着。  “真实太难了。”她说,“如果真的要以这样的代价换来新闻的生命,我……”  宋晓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正要听不见时,“叮——”清脆一声。  下行的电梯到了。    裴自安率先挤入人堆,贴在按钮一角朝宋晓晃了两下手,她才反应过来,裹紧身体,连忙拼命地往里凑。    去取车,宋晓被电梯紧密的人群挤得断了片,到停车场时,也没再提此事,嚷着自己没开车,径自打开裴自安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走,今晚咱俩喝酒去!”  裴自安没有拒绝她,沉默地将车开上道。    她也不知道什么情绪作祟,搁着几家平时爱去的小酒馆,反而开向了经历并不大美好的月下舟酒吧。  堵了近一个半小时,两人终于到了月下舟。    宋晓甩了她一个调侃的眼神,“你也真会挑地方,老道!”  “现在八点不到,也就只有月下舟营业吧。”  “也许吧。”宋晓笑起来,“啧——”  随后,头也不回地率先踏了进去。    雅座自然是上不得了,幸好狂欢时间未至,客人不多,她俩才幸运地择到了一张简陋的高桌。  桌子小得可怜,两人点的酒水一摆开,连手都容不下了。    音乐声比爱闹的酒吧弱了好些,控台放着轻松调的《Any man of mine》,堪比环境幽雅的清吧,可依旧在有些冷静地疯狂,忽快忽高的曲调像是魔咒,充分地调动人类的荷尔蒙,浓郁的酒精和烟草味儿猖獗,立刻就让人微醺了。    未饮先醉。  两个寂寞的女人,一群嗷嗷待哺的男人。  宋晓先还会笑着婉拒他们的聊骚,最后笑僵了,干脆冷眼不说话。  情迷的场子不缺女人,更何况这副冷傲的态度,再兴致勃勃的下半身,也被冷得软没了劲。    一杯特调的鸡尾酒,大半瓶啤酒,宋晓的脸微微泛了红。  “你别说,这里的男人质量挺高的!”她贴在裴自安耳边说,“要是没我家振豪,姐姐我铁定钓个小狼狗走!”  “不干净。”裴自安淡淡道,“谁知道被用过多少次?”  “啧——”宋晓意味深长地看她,“这年头没被磨过,还不敢拿出来使呢!”    裴自安不置可否。  喝了几口啤酒,实在没劲头,她的拇指盖住瓶口,笑了笑说:“你要是和吴振豪分了,我给你介绍个?”  “呸,你咒我哪?”  “不是,你不是要小狼狗么,我这儿遇上个现成的。”  “还挺可爱的。”裴自安又补充,“比俞小宝可爱多了。”  宋晓错愕不已。    裴自安将昨晚的遭遇搬了出来,喊来侍应生上了一杯特调,才觉胃里热气翻腾着,很实在。  宋晓听后,又叹又笑,一时间灌得猛了些,眼神开始迷离。  “太正太了吧!”  裴自安点头认可这个说法:“适合你玩养成,所以我只说做朋友。”    “美女姐姐,什么正太啊,还能有我们可爱吗?”  坐下来的两个看着像未成年的小男生,模样都不赖,一人提着一瓶啤酒,凑上桌,可他俩动作也不轻浮,表情还有些拘谨,一看就是搭讪的新手,还指不定哪桌玩大冒险后的输家。    宋晓醉意上来,索性也要逗逗他们。  “是没你们可爱。”她朝挨着她坐的男生勾了勾手指。  男生怔了怔,随后乖乖地靠近。    “sweetie~”宋晓朝他耳语,“喝牛奶长大的么,这么白嫩,你比你朋友可爱啊。”  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脸上倏地飞起红霞,宋晓笑得花枝乱颤,又很快地饮了大半杯高度数的鸡尾酒。    裴自安正要劝她悠着点喝,又被皮肤黑一点的男生缠住:“小姐姐,Whiskey Sour?”  裴自安点点头,抬起酒杯问他:“你也爱喝?”  男生笑着摇头,“酸了点。”  “我就爱酸的。”    男生扬起一条眉,像是提起了兴致,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柠檬咀嚼片,倒了几粒在掌心。  “小姐姐尝尝看?”  一看是平日爱吃的牌子,裴自安正要伸手去接,这男生的手却往胸口一缩,跟着用身体凑近她。  “小姐姐让我来喂好不好?”  “……”怎么吃个糖,老阿姨都快跟不上调戏的潮流呢。    裴自安要拒的话还没说出来,他竟然嘟起小嘴儿,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帮一帮我嘛,我玩游戏输了。”他朝自己身后微微示意。    裴自安闻言一看,斜对面的两桌外,还有三个男生窝在一团,正起哄地看着他们,缩脖眯眼的,再看身旁的宋晓,另一位面红齿白的小男生已经端起她的酒杯,浅浅地喂了她一口。    确实在玩游戏了。  小男生实在可怜巴巴的,两堆泪水要落不落地积在眼眶。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很强,裴自安决定圣母一回,点点头答应了。    男生登时大变脸,眉眼跳出了欢快的旋律,捏住一小块糖,亟不可待地往她嘴里喂。  都要挨着唇了,清爽醒神的柠檬香扑鼻而来,可一只大手倏地抓过那殷勤的手,强势地定在裴自安面前。    抬头一看。  冤家路窄怎么写来着。  靳决的眸光冷冷地割过她的脸,带出一股讥讽的笑意。    裴自安的心骤然飞快地噗通,对视的一瞬,她就闪过了一道道凌乱的念头——  完蛋了!该不会是连续剧中警察临检吧?  未成年小男生哎,会不会被逮进去?  聊天啊,应该没有犯法吧!  ……    靳决嫌弃地甩开男生的手,冲他冷冷道:“成年了吗?”  两个男生明显脸色都变了,可这位被坏了好事的男生胆子更肥点,气势很足的样子:“当然啊,老子二十了!”    “是么。”靳决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本证件,在桌子上空大大方方地晃了一圈。  像卖场里显摆生产许可证的商贩。  闪闪的警徽,这可不是人民警察证么。    一桌人的神情随着暗场快节奏的调子变了又变,复杂的表情交织在脸上,边吞唾沫边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应付。    靳决将本子悬在半空,也没打开,微仰着下巴,盛气凌人地扫视过两个男生。  “怎么,不走?是不是等我查你们身份证?”  两人脖子一缩,立马弹出了高足椅,默契十足,拔腿就是奔。    “你怎么来了?”裴自安声音弱弱的,很没有底气。  “哦?这里不允许警察来?”  靳决高大的身影压着她喘不过气。  裴自安撑着椅子想站起来,可是她站起来也没多高啊。  丧气地又坐稳了。  “我可没说。”    听出她不大高兴,靳决将证件重新揣回去,低声一笑。  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音浪盖了过去。  宋晓终于从醉醺醺的迷离中抽出一线神志,揉了一把脸,轻推裴自安,小声地问:“谁啊?”    是啊,谁啊?  裴自安也在心里问自己。  靳决凝神盯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暗暗清嗓后,裴自安捏着尽量沉稳的嗓音介绍:“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靳决。”顿了顿,又扬声补充:“人民的英雄!”  靳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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