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小阿姨最近还好吗？”佳澄合上手里的书。 桃舟也把书合上，看向佳澄。 “抱歉，佳澄。” 佳澄好像知道她会这么说，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抚上手边的纸杯，过了一会儿才说：“小阿姨不需要道歉的。” 桃舟也把自己的那杯捧在手心，茶已经凉了。 她又想起刚来的时候，还是略烫的，应该是佳澄算好时间帮她点的。 又喝了一口，原本就苦涩的茶凉了之后更加提神了。 佳澄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桌角的二维码，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再点一杯吧。” 桃舟接过来，下方的已点有个1，她点开看了一眼：茶。 就是她们手里的这个。书屋最有名、最难喝，也是点的最多的。 她直接加1，然后下单，输密码，完成订单。 她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密码。 佳澄把手机拿回来，盯着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小阿姨记性真好。” 桃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着她说：“不如你。” 佳澄愣了一下，把手机放回桌角。 两年前的暑假，桃舟去英国旅游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 桃爸很担心她，便请了佳澄去看看她。 佳澄进去的时候，桃舟正瘫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睡觉，那段时间她觉很浅，佳澄敲门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回应。 佳澄走进来，脚步流畅，直接走到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 八月的天热得很，桃舟空调打到十八度，穿着毛衣坐在窗边晒太阳。 佳澄坐了一会儿，走到她的柜子里拿出两条毛巾毯，一条给桃舟裹上，一条自己披在肩膀上。 桃舟睁开眼：“我爸叫你来的？” 佳澄抬头看她：“听说你出趟国丢了魂。” 桃舟掀开毯子下地，去拿书桌上的水：“倒时差而已。” 佳澄跟在她身后走到书桌边。 桃舟把水递给她：“喝吗？” 佳澄接过来，看到桌角的票根，一边喝水一边拿起来看了一眼：“英国？小阿姨你怎么敢去英国？” 桃舟看着她挑了一下眉毛。 佳澄喝完水又看了一眼票根，才放下：“而且还是卡迪夫，年降雨量115厘米啊，小阿姨你不是最讨厌下雨天了吗？” 桃舟听完，嘴角勾起一个笑，然后倾身，把书桌上一沓宣纸拿起来，团吧团吧全扔进垃圾桶里。 “是吗，”她走到衣柜边上找了一件短袖，换衣服，“地理一直不好。” 趁着她转过身，佳澄没忍住还是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团作一团的纸。 宣纸易透，她看了好几眼，发现整片整片都在重复三个字：信、芳、隽。 什么东西？名字？ 桃舟换完衣服转过身，佳澄把水杯放下，跟着她一起出去。 “听说这附近有水上乐园？” 桃舟点点头：“不远，两个小时。” “我想去。” 桃舟想了一下，然后说：“先去买泳衣。” 佳澄殿后，顺手把门关上：“OK！” 门关上的一瞬间，视线还是忍不住溜到了垃圾桶突出来的那一大团纸上。 黑色的墨，淡黄色的纸。 “所以我说了，小阿姨不用道歉。”佳澄视线从手机上移到桃舟的眼睛，脸上依旧是微笑。 桃舟没眼看她病娇的样子，微微错开了视线：“为什么？” 佳澄也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小阿姨以前不是说我属猫的吗。” 好奇心害死猫。 桃舟对什么都无欲无求，佳澄和她则截然相反，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当面不能问清的时候，就背地去偷偷调查。 桃舟闭上眼，早该想到的。 又睁开，该说的还是要说：“佳澄，毁了你的婚礼，我很抱歉。” 佳澄的微笑终于有一点支撑不下去。 “小阿姨，我都知道！”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喉咙哽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我知道，还想跟他结婚，所以你真的根本、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个跟我道歉。因为我知道，我知道……”她好像噎住了一样，咽了一下口水，不再说下去。 桃舟看着她慢慢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你知道，所以才更要跟你道歉。” 桃舟本来以为佳澄是因为知道她喜欢过信芳隽，所以才闪闪躲躲，没有主动告知自己。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以为佳澄是喜欢信芳隽胜过喜欢她，害怕她会带来意外。 但是原来她知晓一切。 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坚决要和自己喜欢的GAY结婚呢？ 和不喜欢的直男结婚，还可以说是抱着有一天他会喜欢上自己的想法，但是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是GAY呢？ 桃舟根本想象不到，佳澄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用那样的微笑走向信芳隽，更想不到，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佳澄该是怎样的绝望。 她，把佳澄最卑微的一点愿望都吹灭了。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不论是多好的人，只要他一直在努力上进，那他一定在某人的故事里是个坏人。 佳澄趴在手臂上：“小阿姨，怎么办，我觉得好丢人。” “不丢人，”桃舟伸出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丢人的事。” 佳澄隐忍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真的很喜欢……” 如果说喜欢是一场博弈，那么在博弈之前就已经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好奇，这就已经足以在这场博弈中处于劣势了。 好奇心会害死的不只是猫而已。 安抚好佳澄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玄关的射灯幽黄，桃舟茫然地换好鞋，然后直接向后躺倒，就那么睡在玄关前的地上。 大约两分钟，桃舟觉得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皱了下眉，睁开眼，看见一张下巴。 大脑好像没有在活动了，桃舟盯着下巴，完全猜不到这是谁。 下巴向下划过一个短短的弧，大半张脸露在桃舟的眼前。 她向上伸出手，什么也没抓到，然后颓然地放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听着都疼。 千玺蹲下，抓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揉了一把，然后举到自己面前：“想要什么？” 桃舟捏了一把他的下巴：“你没有双下巴。” 他的下巴肌肤细腻，她只用两根手指捏了一下，很快就松开。 “……”千玺起身，弯腰抓着她一只手，“地上凉。” 桃舟感受了一下：“是凉。” 千玺用了点力：“那就起来。” 桃舟也用力，不肯起：“累了。” 千玺又蹲下：“我抱你？” 桃舟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把刚才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里。 她声音闷闷的：“刚才还不愿意理我呢。” 他帮她把柜子关好，然后向她伸出手：“我没有。” 她抓住他的手站起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千玺也没有告诉她，她刚低下头，他就转过去看她了，只是直到结束，她也没再看过他。 “不是说今天你们回家睡的吗？”桃舟把客厅的灯打开，“怎么不开灯。” “小源东西忘记拿，于是就过来了，正好明天早上带你一起回去，”他走到厨房，“给你带了夜宵。” 桃舟走过去：“是什么？” 他把外带盒子拿出来，打开给她看：“香菇滑鸡粥。” 桃舟拿了两个小碗出来：“晚上吃的粥？” 千玺看见两个碗愣了一下，然后把粥分成两份，一起放进微波炉。 “蔚蓝前辈也在，他最近好像还有演出，所以就吃得清淡点。” 桃舟点点头：“这样。” 微波炉安静地工作着，两个人站在它前面安静地看着。 “用微波炉热东西最好不要开高火，”千玺看了一会儿，伸手把高火调成了低火，“会干。” “哦。” 千玺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微波炉问她：“刚才去哪儿了？” 桃舟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才说：“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千玺想起昨天那条微信消息，装作不在意地问，“祁望？” 桃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祁望？” 他咳了一声：“喔，我，我猜的。” 桃舟摇摇头：“不是他，他在江南，我又不会飞。” 千玺立刻问：“那他要是来北京呢？” “叮——”微波炉设定的时间到了。 桃舟弯腰到下面的柜子里找手套，正准备往手上戴，被千玺拿过去。 他端着两碗粥往外走，桃舟拿了勺子跟在他后面。 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回答道：“来就来呗，北京又不是我家，我还能不让他来吗？” 千玺哼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安静喝粥。 桃舟看了他一眼，才拉开椅子坐下。 粥有点烫，她吹了两口气，喝下去一口。 还是有点烫，她便无意识地一勺一勺地舀着。 千玺低着头喝粥，应该是洗过头，头发已经全部服帖地垂着，没有在舞台上那种嚣张的气焰，看上去更小了一点。 “千玺。”她突然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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