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黄绝交

术术走进小蓝的房间，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小蓝的房间，房间里的色彩是粉红的，这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他想起了那对粉红的蝴蝶，粉红的裙子。　　小蓝躺在地上望着自己的画发呆。看见术术进来她也不起来，也不看他。术术走过去坐在地上看着小蓝，他承认，那个时刻他在心里面还是惧怕小蓝的，那种长期寄存在心里面的生怕她不高兴了的意识又冒出来。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他觉得十几年来，黄小蓝早就一直占据着他的心，每时每刻他都在想，黄小蓝这时候应该是高兴还是忧愁，自己是不是又做了让黄小蓝讨厌的事。这几天与黄小蓝近距离的相处，他真切的感受到黄小蓝身上有一种让人自然而然就放松的亲近感，他相信平日里黄小蓝的霸道和勇敢都是装出来的，她是在想掩饰自己从小缺失的母爱。　　黄小蓝不理他，但也没有赶他出门。　　“他们都叫你奶油，其实你一点都不象。我不是小蘑菇，我的心在远方，不在这．．．．．．”她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在对术术说。　　术术说：“其实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我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象这样面对的交流过，现在都长大了不应该象小时候那样相处了。”　　小蓝不理他，术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对待他的方式。但他还是猜不透此时小蓝在想什么是生气了，还是又觉得他这个哥哥又陌生了还是……“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肯定老老实实的回答你。”术术象犯了错的孩子。　　过了几秒钟小蓝坐起来和他面对面坐着：“你说我要是考不上美院是不是小君君就不在我身边了”　　他没想到小蓝是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有些失落。他承认他一直是嫉妒小君君的，在大家都觉得她和小君君从小在一起的那种默契是自然而然的，没有谁会质疑，但在术术心里，他一直有一种隐隐的期望，期望她有一天会离开小君君，不管去到哪里，只要不在小君君身边就好。有时候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阴暗，想打消这种期望，但心里对小蓝的那种向往又时时跳出来困绕着他。他不敢在黄小蓝面前表露他的任何念想，只想默默的看着她快乐，甚至于他后来很享受着黄小蓝给他带来的许多伤害，因为他觉得他被伤害了，黄小蓝就很快乐。　　他抬起手伸过去，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刚抬起手他犹豫了又放下：“你怎么可能考不上，我眼里的你无所不能，你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如果是我不想考上呢”小蓝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是这次是会在术术面前说出自己心里面早就想说的话。她觉得现在也许只有术术是她可以倾诉的人，虽然她曾经对眼前这个人从恨到不屑，再到从心底暗暗的依赖，有些时候她感觉到术术在某个时候可以象她从来没有过的妈妈一样的关心她。　　黄小蓝从小跟小君君一起学画画，每天一同上学，放学，教室里坐同一张桌子。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将来是会上同一所学校，做同一件事，最后走在一起没有任何悬念。　　直到真正要面临最后的选择时，她内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甘心，她觉得她向往的将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生活，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改变自己的理由，甚至于，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应该做什么，或者她现在除了想和小君君在一起上学以外，想不起自己还应该喜欢去做什么。　　“如果一个男孩子喜欢你，不管你在哪里，身在何方他都不会离开你的。”术术说。　　那时的黄小蓝不能完全理解他说的“离开”是指从心里离开。　　“你怎么不想考美院了这是你从小的志向啊，你喜欢美丽的事物，只有画画才可以满足你的对美的幻想和向往。”　　小蓝感觉得到术术是了解她的，她学画画只是因为喜欢美的东西，可以把心里的美画进画里。从小她就象一个男孩子一样，从来不会象别的女孩那样精心的打扮自己，为明天穿什么衣服，梳什么辫子发愁。她从来不拘于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被弄脏了，脸是不是又花了，她每天回到家看到干干净净的术术才会稍稍收敛一些她的大大咧咧。术术觉得她只有画画的时候是干净的，她用画画隐藏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柔弱。大君君他们都以为她学画画是为了小君君，当然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如果小君君没有学画画，她肯定也不会执着地学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想过，将来画画会成为她的生活，或者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小君君是她放不下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来权衡这种关系。　　术术看着小蓝房间里的画，有些震惊。他从来没有好好看到过她的画，原本以为整天只知道在外面打闹的男孩似的小蓝只会画一些花草鸟虫之类的画。看着她的那幅森林小鹿图，他读懂了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他的礼物，也看懂了小蓝心里面的向往。她的画里面写着一种力量，也许是坚持,也许是信念。　　他心里多少有些宽慰，至少黄小蓝不象他想象的那样讨厌他，排斥他。她对他送她的礼物是接受的，认可的。每次出差他在给黄小蓝挑选礼物的时候都想象着黄小蓝会在心里怎样评价这件东西。　　“你真喜欢小君君？”　　“嗯！”黄小蓝点点头，表情有些惆怅。　　黄小蓝居然能在自己面前这么坦然，又能说出心里话。术术心里酸酸的，但他觉得有一种责任，要保护好她，他相信小君君也是喜欢她的，他们二人不论是现在和将来都肯定是在一起的，在这周围是大家早就认可的，没有悬念的结局。　　术术伸手摸了摸小蓝的头，小蓝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期望着术术给她一些力量。　　“小君君是不会离开你的，这点我们大家都看得明白。”　　这时刘妈在外面喊着：“小蓝，有你电话，是大君君。”　　小蓝跑出去接电话，术术也跟着出来坐在客厅。　　小蓝拿起电话就听见那端的大君君和小芋头两个人争着给她讲话　　“怎么样了，高材生时刻准备上战场了吗把哥们儿都忘了吧小君君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从来不主动给我写信，你们俩在一起吧叫他来听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到这两个粗人的声音，小蓝刚才的颓废瞬间消失了。　　“你们可以一个一个说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说人话！”小蓝恢复了从前对他们发号施令的语气。　　“小老大，这里太美了，四季如春，满山的花啊，我都从来没穿过棉衣。”　　“这么久了才给我来电话，是被花迷住了还是被什么迷住了！”　　“我们现在都是人民的子弟兵了，早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不在身边，那些坏事做起来也没有意义！”小芋头在那端跟黄小蓝贫着。黄小蓝想象得出来，二人正在抢着电话给她讲话。　　“你们家那个小白脸找女朋友了吗他要再不找女朋友我们哥几个就没希望了，那个家伙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有他哪里美女就不理咱。现在哥在部队功夫又见长了，好想回来再揍他一次啊！哈哈哈哈！ ”大君君抢过电话说道。　　术术坐在那，虽然听不清电话那端说的什么，但他知道他们正在说他。　　“瞧你们就这点出息，现在当兵都不打仗了，便宜了你们。”　　“哎忘了告诉你，我抓毒贩立了三等功，小芋头那个笨蛋，受了伤也没立功。”　　“你们当兵还抓毒犯吗那不是警察的事吗你们就忽悠吧。” 　　“井底之蛙了吧下次回来撤了你的职！在这里我们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想想以前我们都是乌合之众啊，总之我们现在很有成就感，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了。象北城那个大都市真没有意思，还是这里好，有山有水，有花有美女。”　　听着二人在那端描述着西城的美丽，黄小蓝心里面沸腾起来，那是怎样一个世界啊，把这两个大老粗迷得一愣一愣的她想象着二人在那边过着怎样一种刺激而又激情的生活　　“该死的老黄不让我当兵啊！这个老家伙就没给我做过一件好事。”　　“昨天还在电视上看见老黄跟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握手，你家老黄还是很关心群众疾苦的嘛，怎么到那里就不关心了呢”　　“要不我跟他反一次我好想来跟你们并肩战斗”　　“我呸！别在这喊口号了，死了这条心吧，小心小君君休了你！小老大，我们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是我家那个傻兄弟看得上你，除了他谁敢要你啊我家兄弟喜欢浪漫，不喜欢当兵的，哈哈哈！ ”　　“你们那离西城有多远哪”　　小芋头又抢过电话：“西城离我们这里远着呢，不过我们这里有山、有海、有花，美女一大把。在这里，没有了那个黄小术我们就可以随便泡妹妹了。小老大，你给我好好听着，跟我家小君君好好过啊，就指望这群粗人里面出你俩个艺术家了，我已做好了在这里为国捐躯的准备……”　　放下电话，小蓝还处在莫明的兴奋里。真是久违了的畅快，这半年里她一直处于紧张压抑的状态，小芋头他们的电话给她描绘出一幅西城美丽的画面、让她对紧张刺激的部队生活有一种向往，这才是她骨子里最向往的生活。她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她第一次这么“阴险”的把这个决定隐藏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黄小蓝接到了西城警察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黄小蓝从来没见过如此暴跳如雷的老黄，她明白，接下来的肯定是老黄的狂风暴雨，但她心里早做好了与老黄绝交的准备。　　看着歇斯底里的老黄，黄小蓝在心里面鼓励着自己，一定要镇静，接受住暴风雨的考验。　　“谁给你这么大权力自作主张的”老黄使出浑身的劲拍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黄小蓝真担心老黄的那个“铁沙掌”会将录取通知书击穿，趁老黄拍桌子的空档，迅速的拿过通知书揣在怀里。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去做的，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被别人安排！”小蓝坚定的说到，心想就是老黄把天戳下来也要坚持自己的路。　　“也不知道这个老黄是怎么办事的，这怎么就改了的呢你从来就没有让我省过心！就是不想考美院也不用考那么远的地方去，北城没有警察学校吗”老黄还在拍着那桌子。　　她说道：“老黄，老黄不就是你自己吗怪谁呢，你有多少时间是在家里面的，不是天天在外面开会就是跟你老婆出去游山玩水，平时多关心一下你的女儿就不会这样了。”　　“你，你懂个啥还真是不懂事，以后你就知道后悔了，你怎么总是不领会大人都是为你好呢怎么就这么任性呢”老黄继续拍打着桌子。　　小蓝希望老黄快点把手拍肿，他就没那么大气了，第二天小蓝还专门仔细的去察看了被老黄反复拍的那块地方有没有铁沙掌式的五个指印。　　“我就是想离你远一点，不再受你控制，也想离这个家远一点！”　　老黄听到这里，心里一急，浑身无力。他知道平日里对小蓝关心甚少，从来没去给她开过家长会，只知道这个孩子在外面很淘。但他内心里是希望将来一直在自己身边，不要离开这个家，将来的生活是安定的，而且她希望小蓝在美术方面是有成就的。现在一下子小蓝就要到千里之外，而且她还这么没有抱负，居然想当一名小警察。他可以接受没有抱负的小蓝，他内心里不能接受的是小蓝对他的疏远。　　“你你你你要气死你老子是吧，你走在哪里都是我女儿，我都要控制你，你不准去那个学校，明年再考或者我想办法给你弄回北城美院来！”　　“我为什么要重考？你总是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从来没有想过我喜欢什么，我需要什么，总是不问我就决定我的一切！”　　“考警校为什么一定要去西城呢，北城没有警校吗？我给你转回北城来！”老黄开始妥协了，心想既然一定要上警校，那在北城离家近也好。　　“你敢！”小蓝毫不示弱，“你敢这样做我就告你以权谋私，就知道你跟那个老黄有阴谋，想决定我的命运，没门！”　　“你敢去我就一分钱都不给你，看你离开我是真的就自由了吗就真的不需要我了吗！”　　父女俩都不相让，吵了大半夜也没有结果。他们双方都知道，他们说得出来的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