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中秋节是星期三,国庆假期还没过。和展昭在一起的好处是你永远不会忘记任何一个节气。 星期三舒扬逛街回来拎了一盒月饼。舒扬喜欢吃零食,但是最讨厌吃的就是五仁馅的月饼,讨厌到吃一口就想吐。 舒妈妈单位是发月饼的,医院也发,保险公司也发,只是那个馅就很尴尬了――舒扬都不知道五仁馅为什么还有存在的必要,而且生命力还很顽强。 “你买月饼了?”舒妈妈眼神很尖。 “我不爱吃五仁的!” “吃一口意思意思得了呗,挣点钱不知道咋花好了是不是。”舒妈妈眼睛一横。 舒扬抹了一把脸,“妈妈,我都吃了快二十年的五仁月饼了,我再也不能让五仁月饼摧残我了。” 展昭接过月饼,低声问:“这是何物?” 舒扬道:“月饼啊。中秋节不吃月饼吗?宋朝不是已经吃月饼了嘛。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小饼是小饼,和月饼有什么关系?”展昭一脸疑惑,“吃小饼是宫里的事,也叫宫饼。在宫外,酌酒高欢、临轩玩月亦是常事。至于吃食,除了饮桂花酒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习俗。” “那小饼现在叫月饼了。”舒扬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你看这月饼长的多像月亮。你吃过月饼嘛?” 展昭拿出一块来仔细端详,“在宫里受过赏赐,吃过的。只是没有这么……大。” “宫里的月饼好不好吃?什么馅的?不会是五仁馅儿吧?” “有佛手桂花的,枣泥的,豆沙的……”展昭掰了一小块椰蓉月饼递给舒扬,自己也咬了一口,笑道,“这个油还蛮大的。宫饼都是蒸出来的,大都是白色的,吃着不太腻,又精巧。” “真好啊。”舒扬咬着嘴唇,“我都想吃了。佛手桂花,一听就很高大上的样子。” 展昭笑道,“那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普通人家,不过仰头望月,分食瓜果,买二三两劣酒,亦不算虚度。” “啊~这样啊。”舒扬眯着眼咬月饼,“不吃五仁月饼,也是一种幸福啊。” “你这挑嘴的毛病真是了不得啊。”展昭用油手虚点一下舒扬的鼻尖,“五仁馅是什么馅?有这么难吃?” 舒扬闭了闭眼,作悲惨状道,“恨一个人,就送他五仁月饼。五仁,分别是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等等五种坚果……混上白糖做成馅。本来这几种坚果就不太好吃,掺和到一起更不好吃,无论是元宵还是月饼,我建议你千万别吃五仁的。” 展昭了然地点点头,但看起来仍然没有领悟到五仁馅的可怕。 晚上吃饭,菜色还不错,舒爸爸喝白酒,剩下的人都喝葡萄酒――展昭对葡萄酒仍然保持着敬畏之心,舒扬给他倒酒的时候他都十分恭敬,好比在宫里接皇帝的赏赐一般。舒爸爸逗着展昭喝了一口河套老窖,没想到展昭很淡定地喝了下去,还可爱地咂了咂舌头。 “……”舒扬看着展昭完全不惧怕的脸,心道古代南方小哥哥居然连老窖都能喝,明明喝啤酒都一脸嫌弃,展大人居然是个酒鬼?舒扬弱弱问出声,“不辣么?” “我也是喝过烧刀子的人。”展昭笑道,“啤酒在我眼里,只是错认水的程度,不过就是苦涩了些。” 错认水是什么呢,是对薄酒的谑称,淡到要被错认成水,那是有多么淡……舒扬立刻把头埋进红酒杯里降低存在感。 舒妈妈问展昭道,“你不总喝酒吧?我看你这量还行,但是这酒还是少喝。你看你叔叔这体格就是喝酒喝的,这肚子。他也就是底子好,其实肝肺都不行了,全是喝酒祸祸的。” “我不常喝酒。”展昭乖巧地眨眨眼,“喝酒的时候一般就和舒扬一起和葡萄酒。” 舒妈妈一脸诧异。 舒扬夹了一筷子菜,“我美容,他养生。” 展昭低头轻声问:“阿姨为什么一脸惊奇,我喝葡萄酒很不合适吗?” “在我家,只有我七十多岁的大爷喝葡萄酒。葡萄酒在我们北方这种小县城里其实没有什么消费者。一般都是老头老太太、女性和十八岁以下的小孩喝。”舒扬饮了一口葡萄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笑得十分浪~荡。 展昭心头一紧,埋头啃黄瓜。 舒爸爸掰开一个五仁的,舒扬拿了一半,递给展昭。 展昭仔细分辨五仁是哪五仁,然后谨慎地闻了闻,小心翼翼咬下一口,似乎硌到了牙,他老人家脸色变了变,然后认真把那半块月饼吃完了,速度还挺快。 舒扬都看呆了,“不是,你慢点儿吃,吃不完就扔了吧,别吃坏了。这月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怎么行。”展昭横他一眼,“我小时候什么没吃过,干馒头炊饼硬的能打死人也吃得下去。” 舒扬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道,“咳,要不然,过两天你去医院做个体检,看看你的胃有没有事。” 舒妈妈表示支持:“可不是咋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保养。天天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有个小姑娘,就是因为吃方便面哪,这胃里都是一层蜡呀。不好好吃饭可不行,挣多少钱没命花哪能行?还有作息不规律的,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舒扬,你撇什么嘴?回家这几天你自己说,哪天十点之前你起来了?天天早上不吃饭,看你到老了咋整!” 舒扬举着一块水萝卜望天。 舒妈妈一眼瞪过去,舒扬立刻和她爸撒娇,“爸我想吃螃蟹!” “行,爸明天给你买!” “买什么买?不许买!你闺女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吗?吃完脸上就起包,就拉肚子!现在哪儿有好螃蟹?肚子里全是胶啊!那些螃蟹呀,全都给打了避~孕~药了!吃多了以后都生不出孩子来呀!还吃呢!” 舒扬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展昭一脸懵~逼:“这个世界也太恐怖了。螃蟹里边都有药?我从小到大都吃了二十年螃蟹了,怎么没听说过螃蟹身上还有这种毒性?” “我也不信。”舒扬弱弱地举爪。 “不信什么不信?我是你妈,还能害你呀?小兔崽子?以后不许吃螃蟹了!小小孩儿一身毛病,还胡吃海塞的!” 舒扬低下头狠狠咬水萝卜。 吃完饭,舒扬和展昭就去阳台说悄悄话去了。古代人们能看到月光,是因为夜里黑暗。但现在到处都是霓虹灯和 展昭望着一轮圆月,心内凄然。月圆人不圆,往往是千古憾事。展昭与亲人隔了千年又千里,自然是惶惑尤甚。怀抱团聚的希望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最是难过,身畔的人即便是专业课前几的中文系学生也没办法感同身受。 或者说是否感同身受不重要,她没办法和他一起承担,不过是徒添伤悲罢了。 舒扬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展昭,满意地看到展昭一脸苦笑。舒扬再一瞪,展昭只得认命地轻抿一口。 展昭低声道:“前些日子看你书柜里的那本《纳兰词》,看得心里发苦。你猜猜看,我最喜欢哪阙?” “纳兰容若写词,向来最能牵动人的心弦,好的太多,一时也难分高下。不过如果让我猜,应该是《蝶恋花》最让你心折吧?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展昭接道,语气和声音都很忧郁唯美,只是手里那杯白花花的牛奶不是很和谐。 舒扬托着下巴,歪着头问展昭:“我和你说,如果不是你这么长情,这么深情,我可能不会这么欣赏你。我欣赏你的感情远比我喜欢你要多。” “我的荣幸。”展昭瞥她一眼。 “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不管你是否离开,我都会记着你的。你也不要忘了我,知道么?展昭,不要忘了我。在21世纪,有一个姑娘,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不要忘了!” “展昭不会忘,展昭会永远记得。”展昭伸出一直胳膊紧紧抱住舒扬。他唇里舌尖都是甜蜜的月饼和牛奶的味道,舒扬的身上是淡淡的蝴蝶夫人香水味颇为狂野。舒扬平常是不用香水的,展昭认为舒扬用的那一系列洗护用品都很香,刚开始经常让展昭一闻一个喷嚏,近日还是好些了,所以舒扬一般不喷香水,反正她的洗发水、护体乳都会在身上留下淡淡的香气。 展昭敏锐地发觉今天的香气略浓,而且馥郁而华丽,一丝一丝缠绕鼻尖,让他的心莫名痒痒。 “什么味道?” “这香水叫蝴蝶夫人。我喜欢蝴蝶夫人的爱情故事,顺手买了这款香水。味道还不错,是不是?” 展昭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问道:“蝴蝶夫人?是谁?” “蝴蝶夫人是一个日本姑娘,她的名字叫巧巧桑。巧巧桑嫁给一个美国军官,被始乱终弃,最后自杀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中国这种故事不是更多么,并没有什么稀奇。”舒扬简单解释了蝴蝶夫人的故事,“我只是喜欢这个香水而已,低调奢华有内涵,还有个美丽的名字。” 展昭眸光流转,他的眼睛生的很好看,眼神清澈而温润,“世间始乱终弃的故事确实不少,仅我所见,已是极多。不过痴男怨女依旧为着情这一字癫狂。” “说的不错。都说旁观者清,但轮到自己,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儿呢。”舒扬弯了眼睛笑道,“比如我和你。” “心连心。”展昭也眯了眼睛瞎接一句,把舒扬搂的更紧了,低头在舒扬脸上轻咬一口,然后趁着酒劲儿舔吻起来,“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香?” “为了勾~引你呀……”舒扬挑起秀长的眉毛,拿自己的肩膀蹭了蹭展昭,完全不去挣脱展昭的束缚。 展昭大笑着抱起舒扬回屋去了。 舒爸爸舒妈妈呆愣地看着展昭一口一个“小娘子”地叫着,自家女儿在展昭怀里如同一只慵懒乖顺的小猫儿似的,居然连扑腾都不扑腾一下。 舒爸爸欲哭无泪:“扬扬小时候,我给她当大马骑她都没这么乖过!” “要不是那时候你和闺女抢香蕉吃,闺女还能和你折腾?”舒妈妈瞥他一眼,“只是子晏对扬扬这个称呼也实在是太腻歪了一点儿。现在念书人都喜欢这么叫?” 舒爸爸摇头:“你不觉得听着特别像傅官保调戏七仙女吗?” “你的意思是还有个大娘子?” 舒爸爸咳嗽两声,“别扯~淡!小梅不是那样人!不过,小梅已经三十了,扬扬也二十三了,要不赶紧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先串门,再结婚?” “也行。唉,人家都当爷爷奶奶了,咱这个,看起来对孩子都没啥兴趣。” “不过小梅是南方人,会不会重男轻女啊?”舒爸爸忽然一拍大腿。 “呀!这倒是个事儿!其实这有啥呢,现在有俩仨闺女的,都美死了!”舒妈妈感叹,“不过孩子还是得要俩,有个伴儿多好,像咱,扬扬一嫁出去,咱俩啥事儿都没有了,养老院一呆,就得了。” 次日,舒扬揉着眼睛起来洗漱完,展昭已经下去晨练过了,带着秋日清晨微微的寒凉气息,递上来一碗豆腐脑儿,“你昨天晚上说想吃的。” 舒扬挠挠头,“我都忘了这事了。” 舒爸爸伸手添饭,“你俩老大不小的了,我看感情挺好的,赶紧把事儿定下来吧。我战友你梁叔,人家外孙子都三岁了。” 展昭一时不提防呛咳两声。 舒扬大逆不道地扬了扬眉,“我梁叔多大结的婚,你多大结的婚?再说了,我不是上大学去了吗?” “那你现在不是毕业了吗?!”舒妈妈倒了一杯水给展昭。 舒扬埋头默默吮筷子,“着什么急啊,还指不定咋样呢……” “说什么傻话?”舒爸爸敲了敲桌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俩也没什么问题,就尽快定了!” “对呀。”舒妈妈目光忧虑,“人家都当爷爷奶奶了。” 舒扬抬起眼睛,“那你就不用着急了,你俩当不了爷爷奶奶,就我一个闺女上哪儿找孙子去?” 向来身板倍儿直的展昭这一早上都没能把脑袋从饭碗上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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