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二十一岁决定当官去那年，就有着自己的新一套择偶标准。那时候，展大人还是个贪心而且有点完美主义的少年。 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说，但是他心里是有数的。首先，当然是要看的过眼了，不说倾城国色，也要清秀可人吧。其次，那性子也是重要的嘛，要勤快而且大气，爽快却又温柔。再者，要会打理内宅，想他经常出门在外，家里少不得要她一个人打理，所以这个女子还得识文断字有魄力…… 后来展昭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样的优秀女子世间少有，配谁都不为过，放在他身边纯粹白瞎了。不得不说丁月华就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展昭心里的这些条件人家件件符合，结果怎么样？死了吧？展昭就想啊，他这样的最好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毕竟谁家养个女儿都不容易。所以后来他每次拒绝别人家的女子，都是一脸正直无私：“小娘子，多谢您垂爱，但展某无心成家。”多么正的三观，就差一拍桌子吼出岳飞那句“主上宵盰，宁大将安乐时耶？”了。 展昭当年的想法实在是太高尚了，以至于他现在想反悔都觉得可耻――我以前这么有觉悟吗？ 有句话是当你愿意为了一个人废掉你以前的原则愿意妥协的时候，你才是真正爱上了TA。要是放在大宋，展昭看到舒扬这般穿着举止，一定会羞愤地自戳双目。虽然不是因为辣眼睛，但是展大人毕竟是个保守的正经人嘛。 但是你看，男人就是得好好教育，正经如展大人，这不在现代也过得挺滋润的嘛？不但有两份工作，还谈了女朋友，那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农历八月二十六，是展昭的生日，恰好是周日。这天早上舒扬兴冲冲煮了个鸡蛋给展昭从头到脚滚了一遍――她自己是不爱吃煮鸡蛋的，更不喜欢滚蛋这种幼稚的辟邪方式，但她就是鬼使神差地给展昭滚了一遍。看到展昭温柔宠溺的眼神她心情就特别好，所以她中午去买了个蛋糕，上边特意让师傅用奶油做了只黑猫警长。展昭看到的时候哑然失笑，还不能训她，只得撸了一把她的脑袋。 舒扬挺喜欢吃蛋糕的，但是吃不多，一块就够了，展昭就笑话她是猫食儿，看什么都想吃，还一点点就够了。 “唉，一块蛋糕下去，又要长肉。”舒扬幽怨地看着面前的蛋糕。 “饶是便宜了嘴，还这般恨人家蛋糕。”展昭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遍，“长些肉也没什么不好，你哪里胖了？”上次展昭看到舒扬露出来的胳膊还害羞呢，现在已经可以上上下下不太避讳地打量舒扬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现在都96斤了，比上个月胖了一公斤，你说是不是胖了。”舒扬一边感叹一边吃蛋糕。 展昭沉吟片刻，认真地说道：“那可能是你在长秋膘罢。” 舒扬一脚蹬在展昭的小腿上，“你才长秋膘呢！” 看看这些女人，自己说自己胖了，男人不附和不行，附和更不行。展昭叹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既然知道了，还不快点哄我？”舒扬美滋滋地舔叉子，眉间眼角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 展昭凑过去，附在舒扬耳边轻轻说：“娘子最好看了，不管长不长肉都好看……” “肉麻死了你。”舒扬的脸立刻控制不住地红了，又欲盖弥彰地拿胳膊肘戳了一下展昭。展昭立刻配合地呼痛，“说好话怎么你也不爱听！” “不是发自内心的赞美都是欺骗！敢欺骗女朋友你是不想活了。”舒扬认真威胁。 “你，你这女子……”展昭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一张帅脸有些扭曲。舒扬满意地笑了。 “人家可是真心的，我又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才喜欢你的。”展昭将酒杯斟满，笑道，“倒不是我说嘴，先前展昭可不是没人看得上的人。闯荡江湖多年，也不是没见过美貌的女子。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或是那卖身葬父的贫寒女儿，潇洒俊美的江湖侠女，展昭样样都见过。只不过是没动心罢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动心了？”舒扬忽然问道。 “……许是因为展某瞎了罢。”展昭说完，自己也喷笑出声。 舒扬发狠掐他两下，然而展昭的胳膊全是肌肉，她那筷子似的手指头哪里掐的动，反倒手疼。 展昭拿了她的手细看，舒扬的手真是娇养出来的女孩的手，虽说上学的时候也自己洗衣服，其实那是多累的活儿？除却六岁之前在农村掰过几颗苞米，十几岁时回老家帮奶奶添几根柴火，完全就是一个大小姐。所以舒扬的手那真是白净细腻，手指修长，指甲也修的干净漂亮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她说这是人民教师该做的。 舒妈妈说舒扬是小资女人。舒扬觉得现在做一个好老师未必就要艰苦朴素像从前的徐特立似的穿草鞋。她不收钱、不补课，也没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的行为……花点自己的钱打扮打扮享受享受没有什么呀。她自我感觉可比寒暑假补补课然后就买了辆三十万的车那位好多了。 展昭摸了摸舒扬的小手，然后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指着小臂里边说，“掐这儿，这儿好掐。” 舒扬恨恨地捏了一把，“还真是皮糙肉厚，你不动我都打不过你。” 展昭心说我怎么站着不动都有错……等等，你打不过我还是我的错咯？不过展昭的情商向来很高，立刻软语安慰：“没事儿，大不了我让你骂，我不还嘴。” “那怎么能行。我妈说能动手的不吵吵。” “阿姨以前也这样？” “和你讲啊，我爸是当兵的，这个你知道，我妈能打过我爸？但是我妈横啊，我爸驴脾气犯了直接进厨房。” “进厨房干什么？” “厨房什么刀没有啊，直接拿刀，所以现在我家一直很太平。要么说男人最好不要和女人吵架，有本事你这辈子别睡觉。把女人惹毛了可没有好结果。” 展昭默默抹了一把汗……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我们舒家的媳妇和姑奶奶都很彪悍，我算是脾气好的，一般不生气。”舒扬笑道，“不过也是碰着你了，我打不过你，也舍不得把你怎么着。你可别害怕。” 展昭笑道：“我才不害怕。你尽可以想把我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自然是任你处置的。”反正我站着不动你也打不过我，躺着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怎么想着这个画面就这么香~艳呢？舒扬狠狠打了一个哆嗦，连带着从脸皮到脖子根儿都红了。展昭话说出口也就觉出露骨来了。两人虽然在床~上也是擦~枪~走火差不太多，但是这明显荤了些的话并没有说过。舒扬是个爱看小说的姑娘，不论荤的素的都是广有涉猎，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可就有点薄脸皮了，明显比不过结过婚生过娃的展昭。 展昭看舒扬红了脸，微微一笑道：“想什么呢，怎么处置我？” 舒扬立刻瞪了展昭一眼。展昭凑过去拉舒扬的手，软语温存道，“羞什么？你我二人……” “你我二人怎样？”舒扬反问道。 展昭沉吟片刻，抿了抿唇，反而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可相信神佛？” “我可是学了七年的无神论。”舒扬撇嘴。 “那你脖子上为什么挂着白玉平安扣？就从来没见你摘下来。” 舒扬目光坦荡道：“因为它好看啊。我花了五十块钱买的为什么不戴？” 展昭立刻感觉自己没办法和她交谈了，这个女孩子的脑回路和大宋的太不一样了。他犹豫一会儿才道：“我本来也是不信神佛的。只是开封府原先有个灵验的寺庙，叫做白衣阁――” “听起来真风雅。”舒扬咬了一口巧克力。 “白衣阁占卜极其灵验，公孙先生都是称赞的。倒是白衣阁的住持曾为我占卜，卦辞……” “卦辞是什么？如果预料到你今日处境，你不可能现在才想起来。” 展昭道：“我也不知道算出来的到底算是什么。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舒扬听到也颇有些牙酸。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本来就和展昭的人生目标相似。展昭自己就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这卦辞简直就是契合展昭在朝堂上的如履薄冰，谁知道展昭所处的“险境”一下子就变成了21世纪呢？ “卦上说的也不能说是完全没道理。”舒扬皱着眉说道，“那怎么办呢？不如去一趟白衣阁。这么灵验的寺，应该还在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总是去一趟才安心啊。” 展昭叹气道：“也只有如此了。没想到还是神佛之说给了我这最后的念想。不如我过几日就请假去一趟吧。” “那怎么能行？我和你一起去。”舒扬立刻道，“万一你一回开封就回大宋了，我联系不上你怎么办？” “哪有这么巧的事。”展昭反驳，“你一个姑娘家，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你是独女，叔叔阿姨还要你照顾呢。” 舒扬叹道：“我总不会让你把我扔下的。既然有高僧，就不会平白无故让你带回一个大活人回去的。就算你把我带回去，那也……算是我的命。就这么说定了，寒假就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开封呢。” 展昭被她低落的语气感染了，一个念头起了，他就忍不住开始想自己回去会怎样。大概还是会重复以前的生活，只是心里多了一个姑娘。 展昭心里忽然涌出许多许多恐惧和不舍来，几乎是要溢满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仿佛是溺水了一般没有着落。他很想紧紧抓住舒扬，不去提回去的事。谁能料到只是一线回去的希望，居然让曾经恨不得飞回宋朝的展大人怕的不行呢？ 原来，只不过是心里有了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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