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6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我裹紧风衣,头发散落,瑟缩地走在街道上,忍受着秋雨过后必然到来的寒凉。 我本可以乘坐自家的车,而不必在这街上冻得直发抖;但好在我没有“享受”的出现在这条街道上,不然我怎会安于自己的舒适,而无视于这条街上工作的清洁人员。他们一整日都要忍受着这种寒冷,我只不过要忍受十几分钟而已。 是的,我已经被解救出了来。时间是在去年的七月份,酷热的七月。据说被救出来的我,被送到医院后昏睡了许久,而清醒后的我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的爸爸。那时,我哭了,哭的泣不成声。不仅哭泣自己这五年来所受的委屈,也哭泣爸爸已经满头白发。他才刚过五十,便已白发沧桑……天知道,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后来,爸爸告诉我,把我救出来的,是一名私家侦探。是个男人,名字叫做陆长亭。从爸爸第一次和我说起这个名字,我便记住了,因为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宿命的到来。可我没有急着想要再见他一面,当面道谢,我甚至不打算见他。事实上,我不想见任何人,因为我不想再重复的告诉别人我这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实,出来后的我,虽然别人不说,但从他们的眼神可以肯出,我变了。我怎么会没有变化呢?五年的时间,手机已经从按键变为触屏,人人都对它爱不释手,对电话另一端的人有说不完的话。而我,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害怕别人会问我问题。他们通常会问:你还好吧?他们也会握着我的手说:不用怕,都过去了。可是我不好,一点都不好,过去的一切也都没有过去,他们会在我的梦里重复的出现。 记得,当我面对到医院对我盘问的警察时,我的胸口异常的堵塞。我憎恶他们没有能力更早地把我救出来,我更憎恨他们很早地就放弃了对我的营救。我被绑架了那么久,他们最终只得放弃,却没有一直追查下去将我找到,最终还是一个非警务人员将我救了出来。而我更憎恨他们的是,面对我这样一个悲惨的人,他们竟然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一味地抽茧剥丝般揭我的伤疤,我想在他们的笔录上都不会出现任何的形容词。 而对于我的父亲,我该如何想他,我想我真的是矛盾的。我见到了他必然的泪水,和必然的失而复得的拥抱;但同样我看到了在我囚禁绑架时他翻新的房屋,还有他许多外出旅游的照片。我想他也是放弃过我了的。 但每天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骂我自己,太过刻薄了。我真不该这样想。难道因为我的不幸大家就都不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么!难道我希望自己的父亲为我的缘故每况愈下,甚至悲痛欲绝么?我责备我自己。我努力换着角度想,就算他认为我已经死了,那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没有我的生活。况且看他的样子,他其实并不好好过。所以我并没有将我一切的想法告诉我的心理治疗师,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总是希望我对他推心置腹、坦诚相待;但抱歉,我做不到,我谁都不信任。 这公交车很破,破的恰到好处。在这世上能找到同命相连的一辆车,即便它没有生命的存在,但这也是一种值得欣慰的缘分。看它锈迹斑斑,正如我伤痕累累;看它处处是灰尘,正如我浑身披着羞辱;看它有好多设施都已经破损,也正如我身体的支零破碎。多么美妙的一辆公交车!多么让人欣慰的一辆公交车!车上人很多,我无力走到后面,只得站在司机的旁边。即便这样,在我看来,这里也是好的。 六点整,车准时出发。 夏季过后,迎来的是天短夜长;所以这个时候的六点钟,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这个时候,人人似乎都还在困意中。给我的感觉车子也是在困意中,我确实能感觉到它不情愿的样子。而我不是。我是午夜惊醒,然后就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直到破晓。我想她是有失眠症的,不然呢,她一定是有这个症状的。她在一个又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将我唤醒,时而抚摸我的头,时而用鞭子抽打我。 我们同学四年年,从前我从不知道她是这副样子。如果知道,我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让她绑架我。谁能了解那种打到麻木的感觉,就是已经抽打到不知道疼了,无论她有多么用力。但后来我惊奇的发现,原来她身上也有和我一样的伤痕,看样子也是被抽打的,就在她的胳膊上。这令我十分诧异! 我之所以会乘坐这辆公交车,是因为我一直向我爸爸要求,我要搬出去住,可他始终不同意。我真是受够了他每天的嘘寒问暖,而我总是要强颜欢笑地告诉他没事。我也受够了,一些亲戚朋友的探望,尤其是我曾经的同学,我真是再也不想听他们嘴里提到那个人。 直到昨天晚上,事情出现了转机。 爸爸是在拆迁办工作,目前他正在接手一块地的拆迁工作,那地方就是我此次出门要到达的地方。他答应我,只要我说服那户人家,一户说什么也不肯搬走的钉子户,只要他们同意拆迁,他就同意我搬出去住。可当我听到这些话,我矫情的内心却没有一点高兴的劲头,反而发酸的很。原因是,我爸爸居然和我谈条件。我想不通,我身上究竟有哪种特质让他觉得我能办成这件事?还是默默地说句抱歉吧,终究是我太刻薄了,或许他只是想让我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面对这个世界,我表现的太压抑了。 所以,不管是他对我刻薄,还是我的内心对他太刻薄,我都要办成这件事,因为这是我搬出去自己住的机会。 车子过了市区,行驶在郊外,我才见识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破的一条路,还离市区这样的近。我放眼看去,大概七八米宽的路面竟然没有一处整齐平坦的地方,处处凹凸不平。我想罪魁祸首还是来往的大车,为数不少的大车。它们一辆辆如此的来势凶猛,丝毫不顾估计旁边比它小的车辆,开起来肆无忌惮,还各个超载。只要它们一经过,便会掀起满天灰浪,连路都很难看清。 于是,车上的许多人仿佛车内有病毒一样纷纷都带上了口罩,只有我和一些男人无所谓这些呛人的灰。我注意到司机的口罩虽然没有带上,但他的口罩最为夸张,如防毒面罩一般,只不过材质不同罢了。不过这可想而知,那地方的环境有多恶劣。可我想,即便再恶劣的环境对我而言都可以接受,因为经历过地狱的人,若能走出去,到哪里都是仙境。 面对这种路况,司机总是要大幅度地转动方向盘,以避开那些坑洼和来回横行的大车。这一系列导致坐在后面的乘客都站了起来,因为他们如果不站起来,我想他们的身体也会被颠簸的弹跳起来。 “这特么破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我旁边的男人抱怨地说。 在我看来,说话带点脏字,甚至粗鲁的人很好,比那些口腹蜜剑的人要好,起码坦诚。 “这不是老梁大哥么?”一女人,一听起来热情的女人。 “诶,这不……呵呵,你不市里买楼了么?” “啊,我这来捡钉子来了,现在一斤可不少卖钱。” “都占了,得那么多钱,还遭这罪来?” “多哪里去了!给儿子买套楼,再装修买家电,剩下的连养老都不够。不是大哥你还没搬那?” “搬啥,市里楼太特么贵,在农村花二十万买个房子。” 听他们对话,觉得人活着真的好累,奔波又奔波,永远的奔波;循环又循环,永远的循环。像这两人就是,活的多累,永远为钱而活着。可这车上的人谁又不是呢,都是吧,都活的累,都还……不如死了。 其实,出来后不久,我便常常有轻生的念头。我不知是否是因为后我的种种不适应导致的,还是……还是觉得即便自己被救了出来,可还是每天备受煎熬。我觉得她还在我的生活中,简直是阴魂不散。就算不在梦里出现,清醒的时候,她也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真是够了,真的是想得到解脱。可我实在怕我爸爸再次受到失去我的打击,他真的已经老了。所以,现在搬出去住,是对我而言最好的选择。 被这车摇晃颠簸的,我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一开始我还是能支撑的,但时间久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要散架了一样。我的身体实在柔弱,除了自己是女人的这一天性特征,剩下的就是曾经长年被摧残的事实。我想,也许我只剩下三五年的寿命了。 想到这个,我便决定该提前写下遗嘱了,总该说点什么,给我的父亲。或者,在我死之前,我可以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这样在我死以后,他就不会那么悲痛欲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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