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期艾艾,半天没回答。 伯夫人替外孙女解围,“好了好了,她那么小,哪能想那么多,你小时候比她还皮呢,我说过你什么了。” “娘,您不能这样,该让她知道的事情得说清楚。”徐玉宁一点不听伯夫人意见,对苏澄道,“不说清楚,立刻派人去国公府传话。” 竟然威胁她! 苏澄很生气。 本来想隐瞒三姨还有点愧疚,这会儿赌起气来,索性一顿胡扯:“小哥哥身上有香味,我以为他藏了好吃的,谁知道进去一看他是制香的,过程枯燥又乏味,看了一会我就睡着了。” 一边说一边向右转眼睛。 因撒谎心虚,怕被徐玉宁看出来,双手捂脸一个劲儿往外祖母怀里钻。 伯夫人噗一声笑出来,“真是小馋猫,小觉包。” “外祖母别告诉祖母他们,我怕受罚。”苏澄趁机撒娇,“上次夫子罚我写大字,现在手还酸呢。” “好好好,不说不说,咱们都不说,帮阿圆瞒着。”伯夫人应承道。 “还是外祖母最疼我。不像三姨,说什么最疼阿圆,不问对错,只问阿圆感受,原来都是骗人的!” 苏澄恶人先告状。 徐玉宁听得眉毛都竖起来,“好好好,我再不管你。” 说完跺跺脚,气呼呼走了。 伯夫人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小姑娘家家都是一时斗嘴不停,一时又亲热的好像连体人。绊过嘴后不用多久便和好如初,根本不需要担心。 她哄着苏澄歇了午晌,吃过点心,见胡奶娘哭肿的眼睛已消肿,这才放她们回去。 苏澄在二门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见到另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那车在她的马车旁停下,帘子一挑,跳下来一名男子——不是她爹苏德又是谁。 “爹爹!”苏澄甜甜地喊,“你怎来了?” “来揍你!”苏德只说了三个字。 苏澄小腿一抖,刚要往车里逃,就被她爹抓在腋下丢进了他那辆车里。 车帘一放,苏德大手一举,苏澄立刻高呼,“爹爹饶命!阿圆有要事禀告!” 苏德本也没想真的打她,只想吓唬吓唬她。 他收到岳父口信,说女儿丢了,连上课也顾不得,马不停蹄赶回城里。半路又收到第二个口信,说人找到了,让他不用担心,可以回去了。 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呢,不亲眼见到完好无损的宝贝女儿根本放不下心。 又气她不乖,出门竟然不跟紧奶娘——京城一年有多少小孩子在大人没注意时被拐走再也寻不回来。 他根本想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再见不到他的阿圆,会是什么情景。 “天大的事也等揍完了再说!” 苏澄双臂一张,小圆身一扑,牢牢抱住苏德脖颈,贴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句话。 苏德高举的手僵在半空,“什么?” “替你约了心上人啊!” “咳,胡说什么。”苏德面皮有点发红,他是觉得小桂氏不错,可人家之前已经拒绝过良国公府了,按正常规矩来说他是不方便再次提亲事的。 苏澄并不知道这一层,她只想着邀约小桂氏这最难的一步她都做完了,献殷勤之类的琐碎事应当留给爹爹。 毕竟是爹爹娶媳妇,不是她娶。 苏澄面带老母亲一般的微笑讲起今日与程释的偶遇,以及如何约定小桂氏,当然也不忘提到程释的病症。 “若是爹爹能请太医去帮程哥哥看诊,那就再好不过了,桂姨姨一定会觉得爹爹乐于助人,对您印象更好。” 还真是个主意。 若能让小桂氏知道他的好,是不是一切能有转机? 苏德接受了女儿的提议,爷俩手牵手跑了一趟太医院,架起医术最好的张太医去了香如故。 @@@ 小桂氏没想到苏澄真的当天就把太医带了来,更没想到连苏德都跟来了,忙烧水沏茶招待客人。 张太医在程释位于东厢的卧室为他看诊,他们三人坐在东厢堂屋里说话。 小桂氏是名女子,与苏德天生话题不多,寒暄几句便开始逗弄苏澄化解尴尬。 可苏澄有心让她和爹爹多聊聊,假装坐不住,背着手在堂屋里走过来又走过去,东摸摸,西瞧瞧,最后目光落在隔断堂屋与书房的博古架上。 那……那是林窑出品的万寿连延长颈葫芦赏瓶! 说起这赏瓶,来历可真不小。 据说是前朝宫廷之物,本是一对,后来经历几百年传承,又有战乱,只剩下一只。而那林窑也在朝代更迭中再没有了传人,从前出品的物件全成了绝版,有价而无市。 苏澄前世曾在大长公主那里看到过,十分喜爱。大长公主还许诺,等她生了孩子当贺礼送给她。 可惜苏澄没来得及生孩子就丢了命。 咦,不对啊,若大长公主将赏瓶赏给了程释,她怎么还会在公主府看到? 该不会是赝品吧? 她想看得清楚些,只是那瓶子摆得高,她个子又小,只能踮起脚尖一跳一跳地试图靠近。 苏德发现女儿异常举动,忙过来把她抱住,“在别人家里不能调皮。” 苏澄乖乖站定,“我就是觉得那花瓶好漂亮,想看一看。” 苏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认出了这无价之宝,不由惊叹,“大长公主的万寿连延葫芦赏瓶?” 小桂氏便将这赏瓶的由来细细解说一遍。 程释制香为大长公主治病之事苏澄已在来旺口中听过,此时并不觉得稀奇,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又有事情与前世不一样。 正纠结着,张太医与程释前后脚走出来,小桂氏与苏德都上前询问情况,将她的心思转移开来。 “这次发病并不严重,先前用的药也已起效,便不再另行开方,只添多两味,效用会更好。” “那有没有可能根治呢?”问话的是小桂氏,这是她最关心的事。 张太医点头,“程案首如今的年纪正好,若小几年不好用药,大几年病再难断尾,就是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最好。等他这次发病治好停药,我再重新开方子,之后只要调养得当,根治的希望能有八成。” “太好了!”苏澄欢呼鼓掌,“程哥哥有救了!” 说的好像他快死了一样。 程释觑她一眼。 前世他坐上首辅之位后也曾请张太医诊治,当时得到的诊断与现在一模一样,只那时他已二十几岁,错过了根治的好时机。 这一世,到底是托苏澄的福,总算有希望不再受哮喘的折磨。 如是想,看着她时,表情都比先前柔和些。 可惜苏澄只顾高兴,并没有发现。 小桂氏更是感激不尽,客客气气送走张太医,又想着该如何向苏家父女道歉。 她中午已请苏澄吃过一顿饭,这时再请吃晚饭,未免有点敷衍。再说给程释治病算大恩,并不是一顿饭就能还清的。 得人恩果千年记,并不急在一时结算清楚,只口中千恩万谢,一直把苏澄父女送上马车才回转。 苏德把女儿送回家中,也不进门,便返程回了书院,临行前还答应等他休沐回家时,向宋老夫人解释与程桂两人约会的因由。 苏澄把烦难之事都解决好,开始忙于琐事——她要给苏德搭配一套去大相国寺的行头,最好能打扮得他谪仙一样,务求令小桂氏三见钟情。 原以为这是个简单的活计,谁想并不是。 苏德的衣衫饰物当然不会少,可她接连两天一从春晖阁下课就跑到苏德的文心阁里挑选,好不容易选出一顶碧玉冠,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搭配的衣裳。 月白太浅,不喜庆。湖蓝与碧玉不相衬,与春景也不搭。黑紫褐都太深。就算是绿色系也没有深浅适宜的。 苏澄捧着碧玉冠直跺脚,口中抱怨:“还国公府的世子爷呢,怎地连适合相看的衣裳都没有,再不娶个娘子怎么了得!” “谁要相看?” “当然是爹爹啊!” 苏澄听到问话,张口便答,说完才发现不对,惊恐地捂住嘴。 可惜已经来不及。 她迟疑地转头,隔着落地罩看到三姨徐玉宁站在次间门口,朝她吹眉毛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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