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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清晨,春寒料峭。  我趁着四下无人,美滋滋地摘掉冰激凌上面的塑料盖儿,覆上唇去,舌尖儿一卷,狠狠舔了一口。  软糯的甜腻,青草的淡香,同时在口中溢开。  我砸吧砸吧嘴儿,暗叹一声,perfect!  冰淇淋和酸奶是同一回事儿,不舔盖子的吃货都是假吃货。  鼻子一痒,我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握住冰淇淋的手指冻得通红,说不冷是假的。  刚过六点,我沿着路边儿找了很久,才发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老板娘震惊的目光下,买到了这只香草火炬——冰淇淋中的战斗机。   我也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露出金黄色的脆皮蛋卷儿,顶着奶油色的火炬头。  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就惦记这一口儿。  正当我打着哆嗦一口咬下去——  “汪!”  身后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犬吠,吓得我浑身一抖,手里的冰淇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下一个瞬间,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扬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冰淇淋咬进嘴里,只剩了个蛋卷尖儿。  我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条成年边境牧羊犬,皮毛洁净柔顺,双眼乌黑透亮,毛茸茸的大尾巴飞快打着圈圈儿。  我反应了几秒,连蛋卷尖儿都看不着了。  毁尸灭迹不过如此。  我蹲下去轻轻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一大早晨出来吓唬人,可不是好习惯哦。”  肉疼,十五元呢。  素来以乖巧伶俐著称的边境牧羊犬,尾巴摇得更欢加实,呜咽着来蹭我的裤腿儿,湿漉漉的大眼睛一闪一闪,似感激,又似道歉,正所谓得了便宜卖乖。  果然,颜即正义。  我很没出息地,没了脾气。  小家伙撒得一手好娇,我若是还有第二支冰淇淋,恐怕这会儿已经缴械投降。  “抱歉。”  一个清冷的嗓音由远及近,我顺着嗓音望去,声音的主人正疾步走来。  闯了祸的小家伙摇着尾巴转身,叼住主人的裤腿,一副“我闯祸了你看着解决吧”的意思。  原来是靠山来了。    眼前的男人个头儿极高,容貌清隽,眉目深邃,穿着考究。  我心生不悦,长得好看又能怎么样,不栓牵引绳的狗主人太多,由此引发的社会矛盾还少么。  见我不语,他从容地拎起牵引绳,再次表示歉意,“我刚下出租车,一不留神没看住它,吓到你了吧?”  天色尚未放亮。  我这才注意到,他未牵狗的那只手上,竟拖着一只新秀丽的行李箱,三十二寸加厚版。  他站得板板正正,眼角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嘶哑。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活蹦乱跳甚至拦路打劫的毛孩子。很明显,他刚刚结束了一段并不轻松的旅程。  兴许是我误会了。  他并非不负责任的狗主人。  我放柔了语气,身高差让我不得不仰着脑袋看他,“没关系,我不怕狗。”  爷爷家养了一条土狗,十二岁。每次回家,它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叔叔见到不成器的侄女,居高临下,甚至还带了那么点鄙夷。被没品种的串串儿压迫多年,我对于抢零食这种事情,拥有异于常人的忍耐度和接受度。  男人呵斥它了几句,不轻不重的。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纯属做戏给外人看呢。  咳咳,那个外人,自然就是我。  做戏的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饼干平时不这样,它第一次坐飞机,一直关在笼子里,估计是烦躁了。刚才距离有点远,我看你好像掉了什么......是早饭么?我补偿你。”  他抽出三张红彤彤的毛爷爷,客客气气地递给我。  够买二十根冰淇淋了......  原来它叫饼干。  我瞥了一眼,咦?  它那眼神儿,是什么意思?  像极了爷爷家的墩墩......莫非这家伙鄙视我?  不会吧!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我瞬间成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有志青年,使劲摆手,“不用赔不用赔,冰淇淋而已,就当我送给它了。”  “冰......淇淋?”  男人略显疲惫的俊脸上划过一丝错愕,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这次的口气,倒不像是做戏了。  “饼干,现在是什么气温,吃冰淇淋?有毛病?”  我:“......”  这就尴尬了。  吃个冰淇淋,怎么了?  饼干吸了吸鼻子,两条前腿一弯,匍匐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它这幅做小伏低的态度,倒是印证了边境牧羊犬的的智商排名——犬类第一。  男人不再理它,蹙眉道:“饼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吃太凉的东西。都怪我平时太宠它,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抱歉。这点赔偿,请你务必收下。”  我只套了件薄外套,很冷。  左右不过是一支冰淇淋,一边挨冻,一边和他争执纠扯下去,实在毫无意义。  我再次表达了立场——不要钱。  男人面露困惑,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我们在一团和气中互相道别。  饼干让凶了几句,收着尾巴,委委屈屈地跟着主人走了,边走边回头看我。    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却被狗咬金横刀夺爱。  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天意让我损失了第一份早餐,不如顺从天意。到家以后,我着手准备第二份早餐。  打面糊,摊鸡蛋,撒葱花,涂辣酱,包好生菜,再夹入火腿,一只达到练摊儿水准的煎饼果子新鲜出锅。  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我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视线落在茶几上那沓厚厚的资料上。距离答辩只有二个月了,毕业论文的初稿尚无着落,说不急是假的。  我叹了口气,拿起Mr.Ethan的访谈笔记......越翻越没意思。弯路走得多了,还是弯路,死活直不起来。什么投资分析,什么大盘走势,什么国际金价,在我看来,还不如冰淇淋和煎饼果子来得有价值。  再拖下去,黑面非得砍死我。  我硬着头皮看了一上午资料,直到手机铃声大作,屏幕上闪现出小树叔叔的头像。  我愉悦地接起来:“叔叔,过来啦?”  搞接待才是头等大事儿。  有了正当理由,我理直气壮地合上资料,抬手一挥,资料被撇出一米开外。  “易歌?”小树叔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们到得晚了,等着急了吧?”  “不急不急,我又没什么事儿,你们平安到了就好。”  墙上的挂钟恰如其分地响了十一下,我起身开始穿鞋。“我现在就过去,您二位先歇着。”    今天是大树爷爷和小树叔叔来A城的日子。  大树爷爷一家姓舒,我幼时口齿不清,总将一声念作四声,一来二去,“舒爷爷”成了“树爷爷”,再加个“大”字,这一叫,就叫了二十几年。大树爷爷的儿子,自然就是小树叔叔。  大树爷爷和我的亲爷爷住了几十年对门儿,两位老人退休后,整日凑在一起下棋,不下棋也会喝酒,不喝酒也会溜达到对方家里闲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树爷爷就是我的另一个亲爷爷。宠我的时候毫无底线,零用钱一给一大把,比给他亲孙子的还要多。训我的时候劈头盖脸,怒吼声能震到楼板儿抖三抖。  我对大树爷爷感情,丝毫不亚于自己的亲爷爷、亲姥爷,敬他、爱他,也怕他。    大树爷爷和小树叔叔远道而来,却不是为了看我,准确一点说,不只是为了看我。  前不久,大树爷爷在美国坚合众国混迹多年的长孙突然决定回国。说来也巧,他的工作地点恰巧也在A城,与我住的地方同属一片开发区。  我的家乡在临省B城,二个小时的高铁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树爷爷在A城没有住房,他孙子此次归国,急需寻个落脚的住处。租房子这项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我的身上。  大树爷爷是好爷爷,小树叔叔也是好叔叔,但这不代表这位孙子是好树苗。据我这些天的观察,说他是烫手的山芋也不过为。  原因无他,这位托我租房子的舒先生,事儿特多。至于多到什么程度——房子得是豪华装修拎包入住的,家具家电得是崭新齐备品牌知名的,小区周围得是林荫满路允许遛狗的,还要紧邻医院饭店林立......最重要的是,离他上班地点不能太远,车程必须控制在二十分钟之内。除去房租不限,凡是常人能想到的条件,他一样都没落下。说难听点,这货简直是个事儿13。我是个文化人,去掉脏字,姑且叫他事儿先生。  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我近来人品爆发,凭着有限的人脉,真就租着了一处精装公寓,虽然租金高得离谱儿,其他条件却完全符合事儿先生的要求。  我将图片发给小树叔叔后,事儿先生很快拍了板,立即成交。  公寓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中间隔着一个小区,再穿过一个街心花园,十几分钟就能走到。  我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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