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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闹的动静太大。  没过多久,邵鹏鹏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微妙,质疑,意味深长。  这种变化让我无地自容。  闹闹认定的事情,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试着从邵鹏鹏下手,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岂料事件的男主角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冷静与城府,曾经如何,现在依旧。  在那场闹剧中,独独只我一人在扮演跳梁的小丑。  对待每一次别有用心的安排,邵鹏鹏总是来者不拒,甚至对“闹娘子”和“宅娘子”这种试探性的玩笑,他也见招拆招,全盘接受。  当他第一次叫我“宅娘子”的时候,我感到脸颊都能煎鸡蛋了。  一旁的“闹娘子”,已经笑开了花。  康威更是口无遮拦,“臭小子你能不能行啊,小爷我还单着呢,你丫的,娥皇女英,左拥右抱,艳福滔天,尽享齐人之福,还让不让人活了。”    高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我们三人过得各怀鬼胎。  无声的拉锯战下,我们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考完最后一科,我凭着一丝孤勇,冲去闹闹的考场,像机关枪一样,把连月来的愤懑与不平一口气突突出去。  “闹闹,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你也看到了,这是三输的结果,不是双赢,不是双输,是三输。邵鹏鹏我不想要了,你要想和他在一起,我绝不会说二话,打心眼儿里祝福你们,但你要是再撮合我俩,你和我,现在就一刀两断。反正马上就要报志愿,上大学之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一辈子不见面也是有可能的。你看着办。”  施舍来的感情,哪怕再渴望,我也不会要。  闹闹像是愣住了,好半天,带着五分委屈三分不解两分愧疚,嗫嚅道:“宅宅,你别生我的气,别不要我,我全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我仍然有气,语气生硬,“那这茬儿,现在就过,明白了?”  她似有不甘,又不敢激怒我,“明白了。”  我们对视了很久,忽然就笑了。  这一刻,天秤真正发生了倾斜。  爱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比邵鹏鹏重要的事情摆在我们面前。  闹闹问我:“你考得怎么样?”  我白她一眼,“我学习这么好,能失误么。关键在你,感觉怎么样?”  最后这段日子,她脑子里全是我和邵鹏鹏,课业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哪有心思复习?  她自我感到倒还良好,“我觉得吧,好像还行。对完答案,咱俩再商量报志愿的事?”  我反问她:“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  早在高一的时候,我们俩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我的想法来源于姥爷,他老人家在A城任教多年,早就盼着我能考过去——闹闹的想法来源于我,用她的原话说,我人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还没商量报哪个专业呢。”  “看成绩呗,你想学什么专业?”  “我想想啊——建筑设计怎么样?”  “为什么?”  “房地产行业的势头正旺,学这个专业,以后赚钱肯定多啊。”  “......拜金的金牛女。”  “那你呢?”  “我姥爷的意思是,种植专业,或者金融专业,二选一。”  “选金融吧?”  “为什么?”  “难道你真要当农民?”  “......那就金融,听你的。”  “讲真啊,金融比建筑设计还俗呢。你姥爷到底怎么想的?”  “他曾经有个学生,好像是这个专业的博导,据说那教授挺靠谱。”  “博导?老人家想远了吧,你还没开始读本科。”  那一天,我们聊高考,聊专业,聊未来,没有人聊起邵鹏鹏。之后的每一天,无论是刻意还是无意,我们都没有提到过他。    填好志愿的那天傍晚,天气闷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预报中的大雨迟迟未到。  闹闹和我在校园里找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邵鹏鹏,他站在操场边上,正在和康威聊天。  闹闹老远喊了他一句,招呼他过来。  康威吹得一口流氓哨,周遭的男同学也齐齐笑了起来。拜闹闹所赐,这几个月里,鹏官人过得风光无限,受到全班男生的顶礼膜拜。  邵鹏鹏挠了挠头发,笑骂着回了句脏话,大步向我们跑来。他一如既往地耍着嘴皮子,“闹娘子,宅娘子,找为夫何事?”  闹闹瞟我一眼,示意我开口。  关键时刻,我的出息再度展露无遗。  明明做出决定的人是我,此刻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还得靠她。  闹闹用哀我不幸怒我不争的眼神,狠狠剜我,再冲邵鹏鹏媚媚一笑。她属于实打实的美人儿,笑的时候,眼角像是带了钩子,能活活挖走对方的心。  邵鹏鹏等得不耐烦,呲牙笑道:“两位娘子有何贵干,请尽快示意,你们这幅阵仗,着实令为夫有些紧张。”  闹闹不愧是辩论队员出身,语言表达能力强我百倍。  简洁明了,语言精辟,吐字清晰,掷地有声,几句话表明了我们的来意。   邵鹏鹏,我们今天找你有二件事。  第一件,我们现在向你告白。你是个出色的男孩,我和宅宅两个人,都喜欢你。这一点,我们不否认。  第二件,我们现在向你道别。从今天起,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决定放弃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天高水长,各自珍重。  我忘记了邵鹏鹏作何回应,也忘记了回家的路。时隔经年,我只记得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和闹闹蹲在小区的凉亭里,喝下人生中第一罐啤酒。  酒液滚入喉咙的那份苦涩,从未改变。    “来一支?”  事儿先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茫然地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转向红色烟盒。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大堵车。  四面八方都是汽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叫骂声,近光灯、路灯、街边酒吧的霓虹灯夹杂在一起,晃得人只想闭起眼睛。  如此混乱的环境下,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车内,陌生的男人,竟让我想起那么多细节。  在康复中心治疗那一年,面对陆医生的循循善诱,我费尽心力,有关高中生活的回忆始终是断断续续的。  事儿先生真是神奇的存在。  我从烟盒中抽了一支出来,摸出打火机,很熟练地点燃,顺带将他嘴里咬住的那支也点燃,车内顿时烟雾缭绕。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尚未从回忆中完全走出来,反应过来才略感不妥,隐隐有些担忧。  事儿先生,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  我刚才僭越了。  小心瞄他一眼,他神态自若,全然没把点烟的亲密举动当回事儿。  还好。  我深吸一口,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虽然一样是红色包装......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路况上。  我打破尴尬,轻笑:“原来你也是烟民。”  “有年头了。”他用左手微微调节着方向盘,“你呢,吸烟多久了?”  “三年,不,三年半。”  他点点头,弹烟灰的动作极为熟练,“看你的动作,不像是一天两天,也不像是抽着玩儿的。”  他没有念叨诸如“吸烟有害健康”“正经女孩不该吸烟”之类的大道理,也没有用“过来人”的口吻对我大谈特谈人生经验或健康常识。  我很欣慰。  “你刚才跟宕机了似得。”逼仄的车内,事儿先生突然笑了,“我观察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在发呆。”  他莞尔,没再多说什么。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叹气:“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我发了多久的呆?”  “至少半个小时,”他瞥一眼腕表,蹙眉,“从你开始发呆,路上就堵住了。”  “......”敢情堵车是我造成的呗?  “想不到,A城的交通状况这么差,都这个点了,堵车还这么严重。”  “你租房子的时候,特意强调能步行上下班,真是明智之举。”我随口问他,“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看我一眼,目光颇为复杂,“吃饭的时候,你没听到?”  “......”确实没注意。  他不由自嘲:“看来我真是多虑了,你对我,竟然没兴趣到了这种地步。”  “......”我为什么要有兴趣。  “这个......”我试图解释,“实不相瞒,今天情况特殊。”  实在太特殊了。  “我知道了。”他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是家刚成立的研究机构,没什么名气。”  我反应了几秒。   哦,他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答案过于笼统,我没法接,只好闭嘴。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是怕我误会,补充道:“这几年,国内的发展形势比较好,工作机会多一些。”  车流终于有挪动的迹象,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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