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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祈抬眸看她,轻笑着问一句:“弹脑门?表妹不怕额头会肿?”    方如沁自信满满地看他一眼,红唇轻启:“别看不起人,谁脑门肿还不一定呢。”    郑文祈定定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将拿着骰钟的手微微举起,嘴角微扬,“表妹口气倒不小。”    方如沁也跟着笑,待他摇动骰钟停下后满怀期待地说:“我压小。”    郑文祈闻言轻叹一口气,方如沁心下疑惑,问他:“你叹气做什么?”    “我在感叹某人的脑门很快就要开花了。”郑文祈说完打开骰钟,二四六,十二点,大。    愿赌服输。方如沁毫不犹豫地撩开额前的刘海,因为怕痛,说起话来到底有些瑟缩,“表哥下手可要轻着些,我年纪还小。”说着将身子往他跟前凑了凑。    郑文祈颇有深意地冲她一笑,拿中指抵住了大拇指,“表妹放心,我会轻着些的。”    发出的力道在他看来的确不算大,可弹在方如沁脑门上直痛的她条件反射地哦呦了一声,旋即拿手揉了揉脑门,“你在大些力,我的眼泪就该流出来了。”    “很痛吗?”他用的力道不算很大,郑文祈有些不大相信地问她。    “你说呢?你们青壮年男儿家的力气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要不你弹弹你自己脑门试试。”方如沁无语白他一眼。    不想郑文祈闻言还真照做了,只是略微有些痛感,并不十分严重,“那下回我再轻些。”    方如沁愤愤瞪他一眼,抢了他手里的骰钟过来,“这回换我摇骰子。”    三巡过后,方如沁才顶着红肿的额头赢了一回,好容易赢一次,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卯足了劲儿拿中指去弹他的脑门。    方如沁这副身子自小养尊处优,自然没什么气力,卯足了劲也不抵不过郑文祈的三分力。    “表妹这是在给我挠痒?”郑文祈卖乖似的打趣她。    方如沁涨红了脸,“再过三两年,看我不打的你求饶。”    “那就拭目以待了。”郑文祈的面上依然是笑。    两人又玩儿了一会儿,却听得门外秋蝉叩了隔扇来报说:“老爷叫姑娘和表少爷过去一趟呢,才刚和姨老爷一道回的府。”    方如沁忙止了动作,轻轻应声知道了,往铜镜前弯腰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堪堪将红肿的那块挡住。    “要是爹爹和二姨父问你额头怎么回事,你要怎么说?”方如沁一脸看好戏似的盯着他的脑门看。    郑文祈看看她额前齐整的刘海,满不在乎地缓缓开口说道:“自然说是不小心碰到的。我爹平日里就觉得我行事就不着调,必定不会多心。”    方如沁撑不住掩嘴笑他,“这个法子好。咱们快些过去吧。可不能叫你爹爹和我爹爹久等了。”    说罢便两人一道往二房上房去了,门外候着的丫鬟打了帘子叫他们进去,一进门就见方长柏正同郑端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方长柏抬头看他们,瞧见郑文祈脑门上的红肿,皱眉问他:“文祈,你这额头是怎么了?红了一片。”    郑端则是狠狠瞪他一眼,心中暗骂这兔崽子又去哪里疯了。    方如沁生怕他说错,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他却像没看到似的,不紧不慢地回答:“方才在二表妹屋里不小心碰到的,索性没有碰到桌角,倒也不打紧。”    郑端听他说是在方如沁屋里碰到的头,面色越发不好,将手掌往炕几上重重一拍,“可不是又在你二表妹屋里发疯了?你碰到头事小,可仔细着别吓到你二表妹。”转而看向方如沁,轻声细语地道:“他打小没规矩惯了,你只别搭理他。”    方如沁因笑道:“二姨父着实是多心了,如沁哪里就胆子那么小,能让郑表哥吓到?郑表哥为人直爽,我们二人很合得来,方才还一块下棋呢。”    如此郑端面色才缓和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润润嗓后温声道:“你们表兄妹俩相处的好就行,我和你二姨妈先时还担心你们俩会好好吵闹一顿呢,现下看来都是我们多虑了。”    方如沁整整衣袖痴痴笑了笑,接着问道:“二姨父什么时候回去?”    郑端微微敛神,板着脸半开玩笑似的反问她:“外甥女这是等不及要我与你表哥早些回青州去?”    方如沁半点不慌,笑着一张脸语气平平地同他解释道:“怎会,如沁是想替二姨妈和姨祖母做一条抹额以示感谢,那箱子里头的东西外甥女都喜欢的紧。”    郑端听了这话,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方兄好福气,你这个女儿如此懂事知礼,以后必定有的是福可享。”    方长柏看一眼因为不好意思小脸微红的女儿,拱着手谦虚道:“郑兄言重了,依小弟看贵公子芝兰玉树,日后必定自有一番作为。”    郑端轻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快别提他。提起他就来气。”    郑文祈闻言有些不悦地反驳道:“这话却怎么说,今日我又哪里惹得父亲不快了?”    郑端没有理会他,转而同方如沁说起他与郑文祈何时返回青州一事。    次日清晨方如沁早早起床去给方老夫人请完安后,便□□茗去库房寻了上好布料和玛瑙翡翠东珠等物进来,歪在炕上悉心做着抹额。    此后几天,方如沁同郑文祈出府去庆安坊吃了馄饨、馅饼、肉粽等小吃,去荣华街的香粉铺子替他的几位堂妹买了胭脂水粉作为礼物,去青矜巷的茶楼听人说书……    郑端郑文祈父子返回青州当天,方如沁前去相送,眼见郑端上了马车,这才上前一步同郑端道别。    “郑表哥,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万望珍重。二姨妈和姨祖母那边,还请替我问声好。”郑文祈轻轻点头,离别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淡淡说了一句“别忘了写信”后翻身上马。    方如沁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去扶云院。三日后心情平复下来方才打开郑端送与她的两箱东西来看。    大些的箱子里头装的是厚厚一沓雪浪纸并各色笺纸,上好的端砚和徽墨以及团扇扇坠,香珠香袋并陶制小人等物。再看小箱子里,装着金簪步摇、耳铛珠串等首饰并大小不一的金银锞子。算起来竟不下千两银子,这郑家到底是皇商,出手到底不一般。    方如沁先挑了几支好看的珠钗并几朵纱花拿小匣子装好叫人送去方如滢屋里,而后又拿了一些雪浪纸并端砚徽墨出来叫人包好送去方景衍处,方如萱处送了一支累丝金凤步摇,其余几位兄弟姊妹都一一挑了相应物什叫人送去,不必一一赘叙。    清渠领命拿了东西往方景衍院里去,因着从前并未去过,一路上问了三两个婆子才寻到他院里。    彼时方景衍正在狭小的偏房里温书,画春见来人是她,忙将人让进去,“清渠姐姐怎的来这里了?”    清渠因道:“我家姑娘叫我来给衍二爷送东西。怎的不见你家主子?”    画春讨好地替她斟一杯茶,口里恭敬:“二爷现下正在偏房里温书呢。二爷看书时不喜人打扰,要不我先代为收下,待会儿二爷温书出来,我再向他禀明。这样可好?”    清渠将一应东西往桌上放了,象征性地轻抿一口茶水,口感不大好,想是陈茶了,将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平平地道:“如此,有劳姐姐了。”    画春忙道:“清渠姑娘客气了。”    “二姑娘还等着我回话呢,这便回去了。”清渠说完整整衣摆往外走了。    方景衍从偏房温完书出来已是酉时,负责送饭食的丫鬟提了食盒进来,依旧是两道凉了的素菜。    “二爷,方才二姑娘房里的清渠送了这个过来,说是二姑娘吩咐送过来的。二爷可要打开看看?”画春捧着清渠送来的那方匣子问他。    这个方如沁又想玩什么花样。方景衍将眉头皱起,摇摇头伸出筷子去夹碟子里的菜。    用过晚膳,方景衍到底没忍住好奇心,将那匣子打开了来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刀雪浪纸,一方刻着竹子歙砚并几块徽墨。    徽墨乃是丰肌腻理、光泽如漆的佳墨,人们常誉其拈来轻,嗅来馨,磨来清。因他是府中最不受方老夫人和方长晔待见的庶子,用的都是极普通的墨,徽墨他也只是在方长晔屋里见过,却从未用过。    她送这些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眉头皱成川字,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二堂妹了,她为什么会替他隐瞒实情,为什么会对他笑,为什么会给送他这些东西?    画春看着他皱眉沉思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梦中他成为吏部侍郎后皱眉处理公务时的样子,进而又想起梦中她试图勾.引方景煜被大太太发现后随意配了一个酒鬼小厮后暗无天日的日子,只觉得心下一阵发颤。    那个梦太过真实,而且反复出现在她梦中,她虽未全信,却也做不到半点都不信。如果方景衍今年秋闱高中,那么这个梦就有可能是真的,那么她真正应该攀附的人不是方景煜,而是眼前的方景衍。    横竖只要忍到今年秋天便会有答案。画春如是想着,走到方景衍身边,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二爷不喜欢二姑娘送来的东西?”    方景衍将盒子合上,缓缓抬头看她,这个丫鬟,最近似乎也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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