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蔚饮打破沉默:“将军不会忘了我们吧?” 丁申酉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战斗经验很丰富。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驾马追上最后一批出发的队伍,得知这是伏击的队伍时,丁申酉说道:“公公,依眼前的形势来看,我们最好是跟着伏击的队伍。” 蔚饮也是这样想的,当下一拍即合,混在了伏击的队伍中。 那伏击的统领见是监军和千户,也无二话。 伏军在红盐池往河套必经之路的陡崖坡两旁埋伏。蔚饮和丁申酉也躲在一旁。 躲了约莫半个时辰,北方忽然出现了几个蒙古骑兵身影。 这边的将领便问道:“公公,此时是否要出击?” 蔚饮从未打过仗,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问:“将军怎么交代的?” “就是……就是伏击。” “那就打啊!”蔚饮已经快跳脚了。 伏击的将领急忙回道:“但是这集个应该只是逃去报信的,真正的主力还没来。” “什么意思?”蔚饮带着哭腔说道。 丁申酉知道两边的意思,立刻解释:“意思就是如果我们灭了他们,很有可能蒙军大本营的主力就在身后,伏军位置他们就会知道。如果不杀,可能就会通风报信。” 蔚饮终于听明白,她急得跺了跺脚,立刻又强迫自己镇定起来。在部下面前慌神是大忌,她还是记得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 眼看着当先的蒙军就要进入伏军的埋伏圈内,蔚饮咬了咬牙,说道:“那就等,等大本营的主力来了再说。” 统领领了命,退了下去。 蔚饮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蒙军从眼前疾驰而过,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下的决定。 没等她理顺那千变万化的思绪,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大批人马。马蹄带起的滚滚浓沙让人看不清楚是敌是友。 这次不等统领来问,她就下令——若是蒙军后方的主力,全数歼灭。 杀来的果然是蒙军的大本营,伏击的士兵全冲了出去,身后还有追击队在后紧追不舍,此时已经是胜券在握了,但蔚饮看不出来,把丁申酉也遣了出去,只求打胜。 蔚饮躲在陡崖坡的背面,混战打了许久,等到天荒地老了,也没打完。 不知过了多久,丁申酉来找她,一张褶皱的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她一看就知道,他们胜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陆游那首《示儿》,她很想告诉她爹,她亲眼见证了这场胜利,虽然她是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这场仗,但这一次陕西边军赢得实至名归。她的伤和痛啊,跟这场胜利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归程时,她听将士们说,蒙军根本没有料到我军会突然在大本营出现,一下子慌了神,基本没有多少抵抗之力,蒙军的大本营被烧毁, 听完将士们绘声绘色的叙述,蔚饮立刻又赶到队伍前,找到了唐覆白。 她把放走几个报信的蒙古军的事情,告诉了唐覆白。 唐覆白点点头,只说自己知道了,他会处理。 这个意思就是不需要蔚饮再操心了。等她回到队末后,明显感觉撤退的速度又加快了很多。 在骑兵队抵达白碱滩后,唐覆白又来找她。 “公公,一个时辰后,我会大部队东进,截断在河套掠夺的蒙军的退路。” 蔚饮没想到还要再打,急忙走到他跟前,抬起头看他:“怎么?还要打?” 唐覆白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晶莹透彻,刚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一股女孩儿家的神态,他定了定神:“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最主要的主力全歼的话,陕西边关,也许能迎来数十年的和平。” 蔚饮踌躇了一会儿,说:“是否是因为我放走了那几个蒙古军?” 此时有人在门外禀告唐覆白,说总兵和副总兵有军情商议。 唐覆白无暇多说,只说了一句“公公务必安全回陕”就急急走了。 蔚饮一直未休息,等着,等着,到唐覆白的三千多人都出发了,也没再见到他。 等撤退的队伍载着巨大的辎重回到境内时,饶公公也到了。 所有的人都欢天喜地,笑逐颜开,仿佛蒙古人从未曾进犯过咫尺外的河套地区一般。 饶公公一下子就察觉了蔚饮的不对劲。 “你整日地在城墙边上望什么?”饶公公那妖娆的声音忽地在蔚饮耳边响起。 蔚饮低头见过饶公公,并不回话。 饶公公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煞有介事地说:“你不问圣上有没有说了你什么?” “公公笑话我吗?” 饶公公顺着她的视线,看那塞外风沙漠漠,满目荒凉,便说:“唐将军率军围堵蒙军,韦州城那边也会有主力,这边也有援军正在赶过去。” 蔚饮握了握拳头:“那您说,有把握得胜吗?” “前来进犯的蒙军都是穿青甲,戴头盔的,此次交战必定是正面交锋,且河套传来的情报,蒙军约莫有万余人,苦战!必定是苦战啊!” 蔚饮本是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立刻坠入谷底。后来饶公公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她全然不知。 夜里,她总是反复梦到坠崖,逃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追她,也不知道她能逃到何处。以前做噩梦,醒来便好。但这一次,她醒来发现,还是噩梦对她更仁慈。白日里的她,除了在城门上一日又一日地等候唐覆白的人或尸首,再无他法。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