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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蔚饮一打开门,就看见世子杵在门口,见了她便嚷:“早啊,用了早膳没?来人啊。”    他冲着身后扬声一叫,震得他身后端着大圆盘的仆从低下头连忙应道:“奴才在。”    世子朝他扁了扁嘴说:“还不快端进去。”    蔚饮伸手一拦,朝世子道:“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世子将那仆从拉开,颠颠儿地就进来了。    蔚饮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了几步,转过头问世子:“你昨夜说的,可兑现?”    世子也背起手,扬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那好,我等着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什么?”世子一双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又镇定下来,“昨夜不是这么说的。”    蔚饮不接腔,挑起眉毛看他。    世子忙道:“昨夜你说要住个小院,然后这样那样。”    蔚饮还是不接腔,那眼神看得世子心里直发毛,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道:“你莫不是想讹我?黑吃黑是吗?”    蔚饮听了发笑道:“世子莫露出如此委屈的神态呀。”    世子看她虽是笑着,表情却有一丝狰狞,心里不禁有些追悔。原来他以为棋逢对手,遇到了个得意俏皮的趣人儿,谁知她肚子里这么多弯弯绕绕,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若她是个别的姑娘,他当下可能真的要娶了,可她的身份不清不楚,不知跟皇叔到底有什么纠葛。权衡再三,世子剜了她一眼,道:“走着瞧。”    等世子拂袖而去,蔚饮才松懈下来。    没过几日,蔚饮听到世子回京的消息,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没有相送,埋着头一心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    快到清明时,蔚饮喜滋滋地就开始在后院翻土,开始谋划自给自足的新生活。    清明当日,她一睁眼就闻到空气里氤氲的气息,果不其然,天甫一亮起,小雨淅淅沥沥地就开始下了起来。    就等着这场雨了。雨后西京放晴,蔚饮便开始种瓜种豆,把种子撒下去,她终于有了在此地扎根的感觉了。    有一夜她做梦,梦到脚上有些痒,起身一看,豌豆苗怎么长着长着缠到了自己的脚腕上,再往窗外瞧,春小麦竟然长得比院墙还要高!她立刻掀了被子就要出去看,赤脚在地上一踩,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上,一屁股跌坐在地。再仔细一瞧,满地的扁豆、菜豆和玉米棒子,铺遍了每一个角落。可把她高兴坏了,坐在地上捧起那豆子就往半空撒。    她要长膘了,她要长膘了!豆子从半空中跌落在自己脸上,有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玩着玩着,人竟从梦中笑醒了。    然而还没等到瓜豆发芽,从京城来的御令,就要把她奢侈的小民梦,连根拔起了。    御令上写,皇上诏她回京面圣,即日启程,再多余的字也没有了。    蔚饮百思不得其解,去问饶公公,饶公公也说不知,这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事情。    如果说是否有征兆,蔚饮想到的只有纨绔子弟世子那一闹。    但她也没有时间细想,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托人照料房子,第二日天未亮就启程了。    来送行的人只有饶公公,他衔着手,一双眼睛似睡未醒。    蔚饮劝他回去罢,饶公公点了点头,却不挪地。等她上了马车,他才说:“若有未尽的事宜,只管来信吩咐。今后有缘,再聚。”    她听得饶公公此番话中别有深意,他或许也料到她这一去,凶多吉少。但他们还是有同僚之情,他也未拿话来吓她。    她挥了挥手,最后看了一眼西京的城墙,巍巍峨峨地耸立在一方,心中念念,此地还是叫长安的好,她在这里数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现下离了长安,又往那风暴的中心踏去,不知就凭自己那点不入流的本事,能否保个全尸。    辗转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    进京之时正是傍晚,沿街的夜市两旁排开,她许久未见如此热闹的日子,掀起帷裳往看了看,一切都是旧时的样子。从马车边走过的行人,似乎还是她数年前曾擦肩地那一群。    直到进了禁城的大门,她也没有把这花花世界给看够。    下了马车,就如换了一个新的世界,冷清、森严。宫人换了一顶轿子,载着她摇摇晃晃到了地儿,宫门外已经有女官在候着她了。    见了她的模样也不惊奇,长年累月侍奉君王,她就算是长了三只眼睛,这些人也只会俯身上前恭贺一声——主子大驾光临。    蔚饮下轿一看,门上赫然写着“寿昌宫”三个大字,她眉头一皱,再看那女官,正垂着目等她发话。    “前边带路吧。”蔚饮道。她刚才没听到这女官的自我介绍,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左转右转来到一间房前,引路女官道:“小姐今夜就在此屋歇息,明日奴婢再来。”    余光中,她看到隔壁的门前有个女子侧身而立。看过去,那个才人打扮的女子对她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早已把她打量了十遍。    当夜蔚饮就在寿昌宫里住下,那屋子熏了香,糅着女子的脂粉气,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终于等到天光,那女官就领着一内监进入房中,女官见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便道:“小姐怎的不换衫?”    又往屏风后去了一看,出来又道:“请小姐沐浴更衣。”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听了声鱼贯而入,端盆的、换水的、撒花瓣的,逼得她又洗了一遍。    洗了澡,女官看她脸上还是红黑色,终于才道:“小姐您……”说着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蔚饮便说:“怎么?我这样很吓人吗?”    女官摇了摇头,忙陪不是,朝下摆了摆手,一旁的内监拿着执量器上到她面前,伸手就要翻她的耳朵。    骇得蔚饮往后一站,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内监和女官对视了一眼,女官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道:“小姐,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将您安放在寿昌宫,好生照料。”    “就这样?”    “是的。”    才跟她说过几句话,蔚饮就觉得实在是堵得慌,便道:“皇上说好生照料,没让你们像选秀女似的料理我吧?”    不待女官再狡辩,她便说:“你们只是揣测吧?揣测皇上宣我进宫当秀女。且不说揣测圣意这等罪责,若你们真有脑子的,看看我这个长相,皇上对我会有兴趣吗?他是让我在这住着,得了空传我去问个话,明白了吗?”    这时那女官和内监才面面相觑起来。她看自己已经说中了二人的心事,便摆摆手让两人退了下去。    原以为自己还要在寿昌宫耗上几日才知分晓,结果当天晚上,皇上传唤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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