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紫向来是说做便做的个性,她一心想要救她爹,而今自然是不会干坐着等,虽然说赵弘志说他会想办法,但她还是学过一点:求人不如求已。 好在这回说要外出并没有人来阻拦,之前赵弘志不让她外出,是怕她知道任家的消息,来吵、来闹,可是如今她已然知道这个消息了,那么再阻拦她外出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了。 “去卫国舅府吧”,任紫朝着外面吩咐道。 “是,王妃。”车夫应了应,赶着马车直往卫国舅府而去,卫国舅,自然是如今在御史台为官、宫中有个身为皇帝宠妃姐姐的卫政。 不得不说任紫的决定是经过了仔细思量的,任家原是皇商,在生意场中打滚,所接触的也大多都是生意人,当然也有当官的,却多是通过钱财沟通的人物,如今任家摊上如此大事,不先问清楚情况便贸贸然上门相求,只怕是没人肯轻易便出头,倒不如先找卫政问问清楚内里的情况,不管怎么说,他有姐姐在宫里,自己又在朝中为官,消息怎么着也要灵通一些。 “小姐你要去见卫少爷?可是卫少爷他在朝中人微言轻,况且又是御史台的,能帮上什么忙啊?”欣儿说道。 “我去他那里探一探消息,然后再想办法找人帮忙吧。”任紫说道。 欣儿答不上来,又见任紫凝着眉的样子,只担心地看了看她的前额,那里自她从王爷的书房回来时便已然受伤,此际拿了块彩绫系在前额,并不觉得难看,倒还增了几分俏皮,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过于苍白,对于额头伤口的由来,欣儿多少也猜到了些,却没有多话,本想劝任紫好好休息一下,却也知此时说这样的话并不现实,也便不再多话。 此际的地牢之中,任学汉的身体已是有些吃不大消,这此年来他养尊处优,极其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但在这阴暗的地牢之中,到处是老鼠、跳蚤还有一些其他的虫子,吃的饭食极少,还常常是馊的臭的,除了被抓来时身上的一身锦袍外别无长物,至于腰上挂的玉佩,手上戴的扳指这些,早在入狱之时便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强拿了去。 这两日来,他一直在咳嗽,但狱中环境是丝毫得不到改善的,缺医少药更是家常便饭,身体在遭受着折磨,但他的精神看起来倒还不是委靡不振的样子,从入狱到现在,转眼已有十来日了,却只过了一堂,上堂便是直接宣读了他的罪状,无非是说他在上供之物中暗藏红花,致使红贵人堕胎一事,不容他申辩,便是由人强押着按了手印,当时他真的很想笑,他去暗藏红花做什么?他去让红贵人堕胎做什么?这年头,谁做皇帝不是做?关他甚事?只须稍动脑筋,便知道这其中另有猫腻,其实,从他的心肝宝贝嫁入义王府之时,他早已有了不祥的预兆,也早做好了激流勇退的打算,只不过人家动手太快,赶在了他的前头而已,这跟做生意一样,人家占了先,你鞭长莫及,后悔又有什么用?所以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也好,这样也好,可以早些去见紫儿的娘了。 任学汉的平静,反衬着一旁任见深的惶恐,进来有多少日了,他也记不清楚了,他只觉得度日如年,他吃的是糙饭、剩饭和馊饭,没有华衣美服,没有高床软枕,有的是一堆臭烘烘的烂稻草和成堆结队的苍蝇、蚊子、老鼠,从最开始进来,他喊的是“我要见二皇子,我要见二皇子殿子”,然后变成了“我要见赵大总管,我要见赵大总管”,到最后变成“骗子,一群骗子,混蛋,混蛋”。 任学汉听得了然,这关头,任见深一个劲地要见二皇子府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他只是淡漠地拿身子倚靠着大牢的土墙边坐着,对些既不安慰,也不指责。 然而刚刚狱卒的一句话,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任见深紧崩的神经就此断裂,他一向坚信的事实就这样轰塌,因为狱卒嘲讽地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想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做梦吧你,哦,不过你放心,过几天会让你吃顿好的,不过那可就是最后一餐的断头饭了。”说罢不再理他哈哈大笑而去。 “大伯,我知道,您一定很恨我,要不是我,任家也不会变成如此田地,可是,我也是被骗的,我也被骗了呀。”任见深拿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对任学汉说道。 “大伯一直教你,要有识人之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做人做事要顶天立地,对得住天地……” “对得住天地良心嘛”,不待任学汉说完,任见深便一把将话语接了过去,“我知道,不管我多努力,不管我多用心,出多少汗流多少血,我在大伯你的眼里,始终都比不上任紫的,甚至就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为了你任家做牛做马了这么多年,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到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见深少爷,不管做什么,也不管我发布下些什么命令,那些掌柜的也都还要一样一样地来请示你,没有你的发号施令,我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许多年、许多天郁积在胸的那种不得志此刻全部都爆发了出来,说到最后,任见深已然是用吼的语气来说话了。 “见深,你自问为了任家付出不少,可是这些年来,你想方设法败坏紫儿的名声,又小心翼翼地私攒身家,置宅子,大伯都知道,也都不想跟你计较,可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付出了多少呢?从山西路到陕甘路,所有你经手的铺子,无一例外地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若不是我花钱打通关节,只怕那些铺子早就不存在了吧,大伯不曾说过你什么,只想你吃一堑长一智,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任学汉说到此处,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任见深顿时瞠目结舌,为什么这些自己自以为十分隐密的事情,任学汉竟然都知道?就连他置宅子的事也都一清二楚?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任学汉。 任学汉于是道:“见深呐,有些事,大伯也放在心里面好多年了,我想,现在也是时候要跟你讲一讲了,来,你坐过来吧,趁着现在有时间,若是不然,以后恐怕是没有时间再讲的了。” 任见深呆呆地坐了过去,他的心里,有惶惑,有不安,但不知怎的,被任学汉身上那种淡然的情绪影响,他竟然觉得渐渐平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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