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包裹包好了衣衫和荷包,又拿食篮提了亲手做好的小菜和一壶小酒,才要上车,任紫忽道:“哟,我忘了见深哥哥,欣儿,你再去拿一套碗筷来。” 欣儿嘟了嘟嘴道:“你还记得他呀,要不是他,就不会害了老爷。” “什么?”任紫不解地问道,欣儿于是便将从卫政那里知道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任紫顿时冷了脸,“那就不管他,咱们走吧。” 卫政早带了小果子在监牢外等候,见到任紫主仆二人过来,便叫小果子先行进去打理,然后给任紫罩上了件黑披风,道:“我让他们这会儿把你爹单独放在一间清静的小房里,只是进出还是小心些,别让人轻易便认出你来。” 任紫点头,拿袖子掩了面同欣儿往里面去,小果子则把她们送了进去后才退出来,守在了卫政身后,见到自家少爷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小果子道:“放心吧少爷,小的都打点好了,没事的。” “嗯,我知道。”卫政道。 “那少爷还这么担心的样子?” 卫政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唉,死生离别,任紫见了她爹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小果子无语望苍天…… 监牢内牢门已开,任紫乍见到任学汉,便一把上前来跪在了地上,一声“爹”字悲怆地叫出声来,任学汉早得了消息,也正自焦急地盼望着,此际见面,连忙上前来想要扶她起来,任紫已是抱住他的腿大哭了出声。 欣儿也一旁跪下,叫了声“老爷”便在那里悄然抹泪。 任学汉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本来他还在奢望着要是能够见到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就死而无憾了,却不想,就在此刻,他居然能够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跟女儿叙叙家常,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来,快起来紫儿,过来坐着陪爹说说话。”任学汉悄然拿手背抹了泪,手上用力拉了任紫起身,让她坐在一张小凳上,看到一旁跪着的欣儿也道:“欣儿,你也起来。” 欣儿于是起身,将食盒里装的吃食还有酒菜都一一拿了出来,一边说道:“老爷您快尝尝,这可都是小姐昨儿才学的,今儿个亲自下厨做的呢,都是老爷喜欢的菜,还有这酒,也是小姐特意给你买的,是老爷喜欢的杏花酒呢。” “好好好。”任学汉老怀欣慰地接过筷子,每样都挟了一筷子吃了起来,“好吃,好吃,我家紫儿呀,就是聪明,才学做菜就做得这么好,你娘要是看到了,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呐。” “爹,是紫儿没用,是紫儿任性,是紫儿拖累了您。”任紫眼见到老父对自己毫无怨怼之情,心里反而越是过意不去,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忍不住地落下泪来,眼前所见,这还是卫政说的新换的清静的监牢,不过一桌两椅一床而已,墙壁斑驳,床上铺的是稻草,只有小小的一个窗户开着透气,就连从前任家最差的下人房也要比这好得多,可是自己的爹,却因为受了自己的拖累,而落到如此的地步,更让人难过的是,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担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想到这里,任紫越发觉得心痛了起来。 “没事的,紫儿,不用自责,爹其实也不愿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本来想提早抽身的,却不料还是他们抢了先,不过,你也不用难过,爹在这牢里也没吃什么苦,没受什么刑,而且就要去见你娘了,以后啊,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我们的紫儿,保佑着我们的紫儿呐。”任学汉倒是什么都看得开,想得开,一边吃着任紫给他做的饭菜,一边安慰着她。 任紫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学汉于是又道:“其实爹早就有些不祥的预兆,再怎么说,爹手上有那么多钱财,正所谓寡人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是没有这次,也总会被人盯上的,为了钱,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是什么都能够做出来的,不过还好,赵弘志答应了爹,怎么都会保你一世平安的。” 任紫噙着泪摇了摇头,她想说她知道错了,她想说她悔不当初,赵弘志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倘若她早知道要牺牲掉任家的人才能让她嫁给赵弘志,她一定会远远地逃开,不会一头扎进来。 可是眼下,她却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看着爹爹欣慰的目光,她只能含泪点头应允,她听到爹爹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和赵弘志要相亲相爱,好好生活,倘若真的过得不开心,还可以回信州老宅去看陈伯…… 任学汉的一字字一句句,就象刀子一样直戳入任紫的心中,她含泪点头,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任学汉却慈爱地笑着,还隔了桌子拿袖子来给她擦眼泪,“不要紧的紫儿,爹年纪大了,总是要离开的,爹本来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如今看你好好的,爹也就安心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眼见得探监的时间就要到了,任紫让欣儿收拾了桌子,拿出包袱打开来道:“爹,这是紫儿给您绣的荷包,绣的娘最喜欢的水仙花,还有这是紫儿和欣儿一起给您做的一身衣衫。” “好,好”,任学汉笑着接过,一边夸奖道:“爹的紫儿越来越能干了。” “爹,让紫儿服侍您更衣,还有,让紫儿替您梳个头,您的头发都乱了。” “好,好。”任学汉知道这是今生最后一次更衣和梳头了,也知道任紫想尽尽孝心,也便不推辞,任凭任紫施为。 欣儿于是悄悄退了出来,看到守监的狱卒过来,便赶忙掏出些银子递了过去,“求求几位大哥,让我家主子再待一会,再待一会儿就走。” 监牢内,任学汉梳了头,换了新衣,将任紫的荷包挂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他含笑道:“爹这样子清爽了,去了地府也不怕你娘认不出来了。” 已经通融了两回,狱卒一再催促,任紫于是含泪叩别了爹爹,终于一步一回头了出了监牢。 卫政看到任紫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送任紫上了马车,看到她两眼哭得红红的,心下也难受得紧,只得吩咐了欣儿好生照顾,目送着任紫的马车行去,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这才回转头朝着卫府的马车走去。 小果子跟在他身后道:“少爷,你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任家小姐,干嘛不带她走?” 卫政回头敲了敲他的脑门道:“人家是义王妃,你以为说带走就能带走的吗?” 小果子喃喃道:“什么义王妃不义王妃的,人家现在都家破人亡了,义王肯留着她继续当王妃才怪呢。” “你胡说个什么呢?你这不是咒她要被三殿下抛弃吗?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卫政说道:“义王怎么不肯留着她继续当王妃了?咦……”卫政猛然间觉得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任家再没有利用价值,赵弘志还凭什么让任紫继续当他的王妃啊?想到这里,卫政有些激动了起来,“那、那、那任紫岂不是要下堂?” 小果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嗯,有可能。” 卫政猛然间似乎于黑暗中见到了一线曙光,任紫会下堂?任紫会下堂?那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了?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一痛,却又不由得一喜,将腰上装银子的荷包拿出来随手丢在小果的身上,“赏你的。”小果子一阵呆怔后迅速说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却见卫政恍若不觉般大步向前,小果子得了银子,乐呵呵地赶忙蹦着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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