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陆神医所在的风兰苑,摄政王高国哲径直来到了姜震所在的赏兰苑。 “参见王爷。”入得园来,下人纷纷跪倒。 “起来吧。”高国哲道:“少主呢?” “少主在房里看书。” “唔,都下去吧。”高国哲道,朝着房内走去。 姜震在这里好吃好住的,昨晚好好歇了一晚,身上的力气和精神已然恢复,早上一大早起来便练了一会功,好容易等到了午时,去瞧了瞧任紫,回来后只觉得无事可做,刚好看到桌上有书,拿起便看,书上写的是大理这边的一些民俗,与南朝多有不同,看着倒是颇有趣味,不知不觉倒也看得入迷了。 高国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但姜震十分警觉,马上根据来人的脚步声判断出并非苑里的婢女,一抬眼便看到高国哲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姜震见过王爷。”姜震站起双手一拱行了个见面礼。 “连爹都不肯叫一声么?”高国哲问道。 姜震淡淡地道:“我自小过得清寒,随了爹和娘颠沛流离……” 高国哲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插话道:“你娘、她嫁人了?” 姜震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一直到我们在一个叫做杜家村的地方落户,我爹他打渔、打猎、下地干农活,什么都做,娘呢,帮人浆洗衣服,绣些小东小西地拿去卖,我则跟村里的小孩子们混在一起玩,可是又常常被他们嘲笑,因为,我爹姓姜、我娘也姓姜。”姜震说到此处,心下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段和父母一起的快乐时光,比较起来,小孩子之间的那些嘲笑和欺负又算得了什么呢? 高国哲却十分地震动,“你是说,你叫的那个爹他、他其实是你娘的大哥,是你的舅父对不对?”因为高国哲也知道,彼时同姓之间通婚是不被允许的,兄妹二人假扮作夫妻,可是却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这是一种骄傲,也是他们的傲骨。 姜震也不答话,却继续讲着后来的事,逃难、母亲因病客死异乡、父亲带了他去都城、最后也病死都城,直到他要求报恩被姜家收留,才算结束了那些苦难的日子,过上了稳定而富足的生活,他侃侃而谈,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苦难,都是生活给他的一种磨练,没有那些过往,他就不可能成就今日的铮铮铁骨。 高国哲听完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震儿,你放心,如今你来了大理,爹会护着你,会好好地补偿你的。” “不需要的。”姜震道:“王爷,姜震只是一介草民,不敢与王爷攀亲,姜震自小只知舅父就是爹爹,此次来大理,只是为了紫儿身上的毒,只要治好了紫儿,我便会离去,王爷的救助之情,姜震铭记在心。” 高国哲默了一下方道:“当年,我与你娘一见钟情,本想与她成亲,可是我母妃重病,我无奈留下令牌给她作为信物,自己回返大理,后来屡次要求退亲,为我父王和母妃所阻……”高国哲的声音低沉,又陷入了那一场痛苦的回忆之中,是的,为了母妃,终究他还是娶了他不爱的女人作了他的王妃,婚后两人的感情根本就是相敬如冰,但不管怎么说,人都死了,所有的恩怨也都随之去了,也就无谓再提,只是等他派人去姜家村想要接姜芸娘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姜家兄妹二人了,更想不到,从此以后,就是天人两隔。 “是么?你有派人去姜家村接人?那是什么时候?”姜震问道。 “当时我母妃病重,拖到她病情转安,然后我提出退亲,再然后……”高国哲默算了一下答道:“大概是一年后,可是已经找不到你娘了。” 姜震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一年后,那当然找不到我娘了,我娘她未婚先孕,探照村里的习俗会被沉塘,倘若不是我舅父带了她逃离姜家村,等你派去的人到了,我娘的尸骨早寒了,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震儿,我不是不想,是当时那种情况不被允许。” 姜震挥了挥手道:“不必再说了,我娘早已经去世,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娘她、临死前可有提起过我?” “没有。”姜震说道:“我娘去世前说是她拖累了爹,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叫爹的人原来只是舅父,不过娘希望我能够健康长大,我倒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高国哲的脸上现出一丝失落的神情,良久方道:“震儿,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我母妃病重,我作为人子,怎能、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不用再说了,王爷,你位高权重,对一个女子如此,人家不会说你始乱终弃,只会说你情深义重,可是你可曾有站在一个女子的立场来想一想?未婚有孕,连那个男人在何方也无从寻起,背井离乡,苦苦支撑着自己再怎么艰难也要活下去的信念无非是个那幼小的婴孩,是那一点亲生的骨血。”姜震的语气变得激怒,而高国哲望着他,脸上眼里满是悔恨之意。 姜震的语气转淡,“算了,王爷,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死如灯灭,也没有什么再值得我说的了,我娘的苦楚自会在地下再向你讨回来,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何还要来寻我?为何要让我来大理?如果是说补偿,那么,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但如果是为了别的什么,我也劝王爷消停些,我姜震此生只有一个爹,虽然他其实是我的舅父,但在我的心里,他爱我疼我,视我如珠如宝,他就是我的爹。” “震儿……”高国哲想插话,但姜震继续说道:“还有,任姑娘是我带回来的,任家对我有大恩,任姑娘更是我喜欢的女子,如果、你、或者是你府里的任何人敢对她不利,我不会留情。” “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照顾任姑娘,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高国哲赶忙应承,又接着说道:“虽然我听阿信说,你为了任姑娘不顾自身安危,心里有些不喜欢她,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震儿,我、我也会试着接受她的,绝不会为难她。” “她是我喜欢的人,你喜不喜欢,跟我又有什么相干?”姜震道。 高国哲言语上遇到锉败,但他也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于是道:“那好吧,你好生歇着,你喜欢看大理的风俗日志,我、我再让人给你送些来。”说罢起身离开,姜震只低头翻书,也不曾起身相送,高国哲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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