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刚落,喧闹即刻停止在几人被震惊的动作上,就连一直旁观的侍女们也愈发低垂了头。 一会内室门开了,杨嬷嬷走出来,给明爰四人福了福,“老夫人请各位小姐稍安勿躁,体谅她老人家老了懒了。”这话分明是明氏的语气,说时一字一句分明落在四人脸上。 一和杨嬷嬷对视,明爰低头作沉思状,明郡被瞌的疼了,无意和她对视,明惠仍旧是明快模样,至于明檀,她一心在回想前世对于这杨嬷嬷的印象,却一丝也无。 这是怎么回事,她想,难道不只是自己重生了,还连带着影响了其他人的命运? 杨嬷嬷把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继续传达明氏的意思,这次是代表她自己,语气自然恭敬多了,“老夫人先请大小姐。大小姐,请。” 明爰仍做低头状,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走去内室,杨嬷嬷跟在后头,随手关了门。 明檀说了这些话、动了这些手、做了这么些反应实在累了,莳萝看了眼自家小姐,拿起桌上侍女备好的茶递给明檀,她接过,大口喝到底。 这明府虽只是商贾富贵之家,对尊幼长辈却极为看重,就连这每日早上给祖母请安的座位也是固定好的。明檀坐在属于她的第三把椅子上,看着仍旧站着的明爰明惠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样,心里唏嘘,其实她也是有过姐姐的,便是二小姐明莉。 姐姐在世时,每日她们一起来给祖母请安,那时座位还是五个,现在是四个。虽然座位被撤掉但是“二小姐”的名号却未曾被剥夺,算是一个人曾经存在的明证。虽然人已经死了,这么做过于形式,可有些活着的人连形式也不想给死人留。这一切自然是祖母的授意,毕竟据亲戚们说,还是当初的明莉姐姐最像年轻时的祖母。 明郡明惠累了,也坐到相应位置,从顺序看,明檀像时被她俩左右包抄的模样。明檀左右看看,她今日原本只是想看看前世对她伤害最大的明惠小时候如何性子模样,却未曾想给她最大“惊喜”的反倒是明郡,本来以为这人不说话是个深沉派,原来不过只是个直肠子急性子,不说话只是怕暴露本性,这是其一。 其二跟她前世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言有关——据说明郡很可能不是三老爷三夫人的孩子,而是收养的。前世明檀几乎未跟明郡说过话就连独自相处都没有过,自然无法验证这传言的真假。不过放在此刻,她突然觉得这传言有部分可以相信,因为明檀能清晰感觉到明惠是被三夫人保护的那个,她表现出的更多是本性趋势下的本能,虽然这些本能包裹着自私。 反观明郡今日的爆发反倒好像带着任务来的,就是要亲眼看到伤疤的情况,更确切的说是要去看伤疤的恶劣。前世还有一个玉红整日看着涂抹□□膏,昨夜不好塞人,可能最近都不敢塞人,自然只能出此下策了。说不定三夫人想以此举试探昨夜二夫人身上无故发痒是否与自己有关,这么一来,好像更确定无疑了。明檀反而更兴奋了,毕竟势均力敌,比自己只躲在暗处占尽先机更有趣的多。 虽然刚才的矛盾和明爰无关,不过现在少了一人,各人只顾着各自思想,完全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明惠先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明檀姐姐,你不要生气,我姐姐刚才是太冲动,可是她只是想查看你的伤势罢了,毕竟脸对于女子有多重要我们都知道。莫非...” 明檀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制止,说不定会真的被误会成真的恶化了,不过这正是她需要的暗示,面上装作为难模样,算作暗示。 不过明惠聪明,知道话该在何处停,尤其是欲言又止的停顿,果真没有浪费她娘的好基因。 明檀确实口渴了,轻啜了几口,只是这个无意动作,聪明过头的明惠差不多已经窥探到她想抓住的明檀的弱点。娇俏的脸上一幅志得意满的模样,看在明檀眼里,这又是对手无意暴露的缺点。 内室里一直安静着,好像并未有人存在的安静,虽然三人知道的清楚里头又加了一人,这安静让三人有些不安。正在这不安持续发酵里,内室门开了,杨嬷嬷再次出现,这次是请三人一起进去。 阳光无意把光线遗留尽内室窗子上,不过今日天气比平时暖和,明氏怕闷,也微开了扇窗户,光正从窗框是玩耍着。在这明亮的室内,明檀一进门无意看窗却被窗吸引去了目光,不过很快转过视线,对比下来忽觉今日的明氏脸上多了几道深纹,尤其是颧骨旁和嘴角边。 前世明檀冻死破庙前时明家已经衰败了,不过刘馋岩对明惠依旧宠爱,反倒更能对自己这个早已名不副实的正室顺理成章的忽视起来,现在想来是前世的她太傻,还妄图想着用“我爱他”去试探“他是否爱自己”,由一个“必然”碰壁“非也”。 而明家衰败的□□便是明氏死了,三个儿子不齐心争夺家产,鹬蚌相争,终究渔翁得利了。 想到这,明檀抬眼看明氏的表情更多了崇敬,祖母一生几乎都为儿女后代奉献了所有精力,但是却从未有人让她省心。 “檀儿,你在想什么?”忽然被点名,明檀愣住了,虽然她想的确实很多,可是总不能一股脑全说出来吧,自然只能摇头。 又转头问明惠,“慧儿,听说你觉得你四姐姐新发型不错,要不赶明儿你也试试,虽然现在已经足够好看,你额头宽些,遮点更好看,你这性子,祖母怎么还敢给你定亲呐!这郡儿就是太木讷,你们姐妹俩中和中和该多好啊!可是整日在一块,一个更皮,一个更闷,更往极端里去了!” 明惠听了,紧凑到明氏身边,像个小绣球似的蹭来蹭去,明氏怜爱的抚摸着明惠蓬松的头发,表情舒缓了,脸上的线条也柔和起来,对着明爰,“刚才该说的话已经和你们大姐说了,让她告诉你们,我正闷的很呢,先出去走走了,把空间留给我们家的‘四朵金花’。” 明氏拒绝了杨嬷嬷想给她披上的披风,杨嬷嬷便顺势搭在手臂上,在一侧引着明氏,明氏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另一脚几乎刚要跨过门槛,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过,“郡儿,听说昨夜你母亲给檀儿送去一瓶药膏,听说不仅能祛疤,美容养颜的效果也极好,既如此,好东西也不要藏着掖着的,不过十几瓶药膏子,不会把你们药材铺子用穷的,告诉你母亲,就说是老太太腆着脸和她要的!” 听着明氏走远了,明爰才酝酿完刚才明氏传达给她的话,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却因为明氏的故弄玄虚显得她多受宠爱似的,而且这宠爱绝对不是因为她大姐的身份。 明爰尽量完整传达,“祖母说给我们请了几个先生给我们封闭训练,郡儿琴画欠佳专补琴画,檀儿补女工和琴,慧儿不爱读书练字,至于我,轮流跟着你们学习,算是督促。” “多少日呢?”明惠不喜拘束,不在乎内容,反倒只在乎受约束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不过祖母说临近夏至,我想最迟也是端午前后吧。不过以十天为一个周期,有一天休息时间。” “这日子固定吗?万一病了如何?万一有急事呢?” 一连串疑问让明爰毫无招架之力,却也是个好消息,“今日是二十六,祖母说这日子不好,这几日先准备着,从下月初一开始。” 明惠却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反倒觉得这大姐有些狐假虎威,不甚情愿,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毕竟是祖母屋里,明惠如何不情愿被束缚自由也不敢随意抱怨,只得默默点头,好像已经接受这结果。 明檀觉得自己女工和琴艺还算登得上台面,怎么祖母非要让自己专门学习这两项,忽一想,刘馋岩不正是最爱女子的琴和绣艺吗,原来祖母早已决定要把自己嫁给刘馋岩。 想来其他三人也是为待嫁做准备,明檀不知道明氏有无透露这层意思给明爰,试探着问,“大姐姐,如果得到先生不知能否能换成自己感兴趣的先生?” 明檀的问题刚一问出来,明爰没有思考的模样,她好像也对这问题很是心仪,说,“祖母说是可以,不过需要经过她老人家的考验,而且时间必须在一个月之上。” 根据这一回答,明檀想明爰毕竟到了待嫁年龄,可能自己心里也有感觉,不过明氏并未明说,自然也不敢乱猜。 回想前世四人的婚姻都不幸福,虽然不知道换个人能否“嫁对郎”,历经一世的自己已经想通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可是看必定最快待嫁的明爰,反倒说对婚姻一幅憧憬的模样,可能是《西厢记》之类的爱情故事看的太多了,妄图想拉进现实和理想的距离。 前世明爰嫁给一个书呆子,虽喜好书,可那人缺根筋,除了死读书什么都不懂,明爰又喜好浪漫,遇到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自然不幸福。至于明郡,嫁给一浪荡子,后来明家花了很多钱让她和离,一个人带着孩子活在阴暗的宅子里。就连看似最幸福的明惠,明檀知道在自己死后她必定会刘馋岩族里人的非议,一辈子活在自己死去的阴影下。 如果是四个人可以适当改变自己必定过得好一些,这是主观力量,可是明氏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给四个孙女选夫婿会这么失败?而且祖母怎么没有提及一句关于二夫人“生病”之事,按照惯例,不应该去探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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