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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春光甚好,尤其越往南去,春意越发明显。初出发,明檀莳萝在马车里睡得死死的,好像在颠簸的马车是找到了安稳。明氏在另一马车,人老了不如年轻人渴求睡意。    明檀也曾骑上马奔腾着,骑马还是前世闲来无事学会的,想前世一辈子困在刘府里,可能偏安一隅才是最简单的,每时每刻寻新寻变才是最困难的。思想有了变化心里也着时欢快多了。    行过十几天的路,很快便到了南方小城,几人下车步行。初看明檀以为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却未想到了城里主干道被一火红热闹的锣鼓声所吸引,凑到近前一看,才知道是有个“倾音阁”要选才貌双全的女子。    莳萝兴趣最大,拉着明檀挤过拥挤人群去看前头的报名要求,后又拿过一报名文书拿给明檀看。    明檀摇头,指指额头上的疤痕。莳萝听了也不敢再勉强,却没有扔了那文书,跟着明檀回到明氏身边。    明氏看莳萝不停地在给她使眼色,笑着结过文书,看了看,说道,“檀儿,你也去试试吧,虽要求才貌双绝,你额头是疤痕很淡了,人家又不会扒开你刘海细看。而且这第一关是各人在帘子后头或抚琴过吹箫,选一种自己最拿手的乐器,就算我们没带,也可现在去买。试试去,就当去玩。”    明檀只得听头称是,回道,“檀儿去就是了,不过我带着琴呢,一会去拿便可。这鱼龙混杂,祖母还是先去找地方吧,反正我已经知道府名,完事后便去找祖母。”    **  “小姐,你准备弹什么调,要不要先练习一下,我刚才去抽签了,我们是三号。”莳萝偷眼看看楼底下闹哄哄的人群,怀疑这些不着调的人能懂得何为音调吗,入了魔窟才觉不靠谱。反倒是明檀原本不上心的,现在反而认真准备开了。莳萝不知想到什么,附耳对明檀说,“小姐,我已经看好后院的路了,万一这不是个正经地方,要逃走什么的,还是要做打算的好。”    明檀噗嗤一笑,其实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怀疑这些人如何能安静下来——那时候母亲还在,她虽小却记得清楚——尽情喧闹的让人厌恶,后来乐手一出场,现场立刻寂静无着,好像立即被一神圣感笼罩。明檀看着莳萝迷惑不解的模样,想一会人群必定会给她答案。    明檀练习了会,曲子虽很是熟练,也有相应的感情,只是总觉得缺少着东西,明檀看莳萝愈发迷惑不解,问道,“怎么了?”    莳萝道,“我觉得这曲子足够好,可是夺魁还差点,要不小姐想想有什么诗文适合地按在上头,才不失为完美。不然别人可能觉得这曲子寡淡,显不出小姐的技艺。”    明檀正在苦思冥想什么诗文合适时,底下观众群里又多了两个来看热闹的人,其中中间男子一身白衣,冠上却束着黑缎带,随从身着黑衣。男子虽满目忧愁,却也不失威严,也有女子偷眼打量偷偷私语,目送这两人去了雅座。    侍从选好位置,观察了下四周,“爷,我们坐这吧,着位置视野最好,每位姑娘出场都能看清。”    男子却不以为然,“又不是选美,看管什么用,反正能听清楚不就行了。先要壶酒!”    “...今日还是先不要喝了。您看这周围,人家哪里有叫酒的,都是清茶,要酒反而玷污了这...”侍从苦思冥想才想起这两字,“...气氛。”    男子不以为然,“哼,你也来拿大了,别以为你是她...钦点的人我就要事事听你的,快,要酒!”    “爷!既然提到姑娘,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既然您不疯,为何还要装疯,为何根本不想喝酒,却还是用酒来麻醉自己,而且根本喝不醉,却还要日日喝,时时喝。我原本想谨遵王妃生前的话,可是我一句话都做不到。想来可能是爷一看到我便想是伤心事,要不还是让我走。这样,您也不用因为看见我不由得想起从前而觉得伤心,想喝酒,我离开了便什么都与我无关。”    男子闻言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声音,只是那哀愁,却还是萦绕不去,“听你的,就要壶清茶吧。”    “是。”    “你坐吧,站着太显眼。”    过一盏茶功夫,幕布拉开,“倾音阁”的阁主出场,确是一冷艳决绝的妙龄女子,众人见了,无不缄口不言,更有甚者胆大之人,说道,“还比什么,穆婷阁主便是头一名!”    穆婷好像未闻,仪态大方的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摆摆手,全场再一次安静下来,总有一些不得不说不场面话,“各位,今日选手穆婷都见了,绝对各个比穆婷色艺双绝。但是我还是要在此事先声明,如果有女子不愿露出真面目,只想以声音来示人,请大家尊重。”    穆婷说完朝着男子雅座方向看去,其实今日的选拔虽也是给“倾音阁”选合适女子,也是为了给这男子寻找一个人。这男子是歧楚合,公主的儿子,半年前他喜欢的女子去世,他痛苦异常。穆婷是去世女子的亲姐姐,女子临终前告诉她,“我这辈子已经足够了,反正我知道他永远忘不了我,既如此,我也不想让他孤单,你遇到的人多,如果他有些喜欢也不要顾及我...”所以,今日的选拔,穆婷特地请歧王爷来,也算是了了她对于妹妹的承诺,至于有无喜欢的,便不是她的范围了。    第一个女子便了放大招,把“清平调”演绎的委婉动听,尤其倾注了女子对男子的脉脉情深。就连明檀这种已经对男子绝情的人听了都觉得如果那男子不在场必定瞎了女子这番功夫。第二个便有些发挥失常,不知道是本身技艺不佳还是过于紧张。    轮到明檀,起初音调在底处徘徊,似登高望远般逐步攀升,节奏感愈发强烈。原本控制好的感情流露中节制了许多,有了更多藏而不露的隐喻,不再刻意寻找与曲子想通的感情,而且随着感觉,感觉到了哪里,便随着感觉融会贯通。临近尾端,便合着调子,唱起那首南朝古诗《玉人咏梅》:“人境雪纷纷,一枝弄清妍;  孤艳带野日,远香绕天边。  玉色宁媚俗,真骨独自寒;  飘落疑有声,娥眉古难全。”    众人随着这低下的调子而沉默,忘了喝彩,叫好,鼓掌。    明檀趁着沉默快速做出反应,拉起同样沉默了的莳萝推帘子便走出去,穆婷正在外头正赞许的看着她,看她这急匆匆模样,问道,“出了什么事?”    明檀急中生智,“那个,刚才太紧张,现在忽然想上厕所,请问往哪里去?”    明檀想我是要逃跑,你指给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我怎么逃跑,便摇头,“还有没有更清净的地方?”    穆婷自然不会想到着刚出尽风头的女子是想逃跑,尤其着女子漂亮异常,漂亮的人不是都爱处风头吗,于是找了个丫头给她指路,临了嘱咐明檀快点。    歧楚合比众人陷的更深些,却也是最快回神的人,正低头喝茶之际,忽瞧见一丫头后头跟着两个步履匆匆的女子,往后院去了。后又看到穆婷目送这两女子离开的背影,忽然察觉到什么。    侍从道,“爷,不知今日穆姑娘为何让女子们都躲在帘子后头,难道都是丑女不成,从前也听过技艺高的女子普遍长相不佳,所谓色艺双绝其实还是靠美色撑脸面...”    歧楚合打断侍从的话,思想了一番,“一会你去‘倾音阁’后巷口等着我,如果有人经过,一定先设法拦住!”说完便往后院去了,侍从不知何意,只得照办,心里懊悔不已,本来还想看这姑娘的长相呢。    莳萝左顾右盼,“小姐,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去哪儿?”    明檀回过头来,做出禁声动作,“小点声,我们现在要离开,前门出不去,自然只能走后门了。”    “为什么要走?”    “自己出够风头了,怎么不走?”    “可是...”    “好了,穿过这道门,就是后巷了,还是你提前勘察好的路线。再不回去,反正受罚的不是我,看祖母怎么治你。”    “好吧。这门真重,也不锁门不怕进小偷。”    “如果锁了,我们怎么出去呢,而且就算门锁了,小偷就进不来了?总会有办法的。”    歧楚合听见明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最后一句:“总会有办法的。”他想他现在遇到她就是那个“办法”吗,这女子和她长相并不像,像的只是声音和弹琴时流露的感情感觉,这说可以弥补相貌上不同的,不像别的女子,虽然长相相似,可是没有任何相似的气质。    “小姐,巷口好像有一人。”    “别怕,准是过路之人,别一副心虚的模样,尤其人生地不熟的,别惹事,出了巷子便好了。”    明檀两人相跟着走在巷子里,侍从闻声回头看到两女子,实在不知该不该拦,又看到后头歧王爷跟着,一看王爷紧盯在女子身上的眼神,心里有了主意。    莳萝问道,“你做什么?这是你家的路,为什么拦我们?!”莳萝想躲开这人的遮挡,却总是不得要领,被这人先窥探到心思。气的莳萝就拿脚要往这人身上踹去,明檀赶忙制止,一面看这两人,一面从记忆里搜索,可搜索一番下来实在猜不透这人为何拦路。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后方看,也转过视线,看到了歧楚合。    明檀觉得这人很是奇怪,明明有温润的气质,脸上却偏偏只一种表情,而且这表情不是对现在事情和人的反应,好像一直沉浸在过去里。眉间的愁绪应该就是最大阴影吧,她想,因为明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看到的这人,好像他现在是站在暗掉灯光的阴影下,既然是阴影,表明他曾经被灯光照耀。就像她觉得虽然能看见眼前这人,可也只是看到罢了,真正被看透的确是她自己。    “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歧楚合说话间好像彼此已经非常熟悉,说着就要伸手触碰明檀的额头,明檀赶忙退到他视线之外,躲避他视线的追随。拉着退到巷口,往左右瞧了瞧,右前方便是“倾音阁”大门口,明檀想到那个地方趁着人多便能躲避这人的纠缠,顺便问路。    正在思想时,明檀已经拉着莳萝箭一般离弦,歧楚合在后头看着无声一笑。    歧楚合继续喝那凉了的茶,紧跟明檀而去的侍从这时正回来了,回道,“那女子...一会便失踪了。”    歧楚合忽觉这事有意思多了,“...她已经发现你了?你也是,一碰到女子便没了往日的能力,走吧,总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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