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送淑容侧妃回去吧!妹妹有孕在身,理应多加照拂!”回走两步,走到一直候在原处不动的安慈身边,我又道:“还是走庭院那边的青砖路较好,多少平坦安稳些。总比游园这边要好些,水多,易滑!” 安慈应声,送傅淑容离开。 青竹走过来与我说:“主子没看到方才淑容侧妃的脸色,红白轮番交替,那叫一个精彩,还偏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转头道:“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回头,她再弄上一出动了胎气一说,可怎么是好?我又惯是个懒得解释的!有安慈送她回去,就是想赖,她也赖不得了!” 青竹望着那道远去的花哨背影,嘀咕了一句,“殿下又不在府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我笑,“谁与你说,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 青竹不解地看着我。 我伸手,托住缓缓下落的粉色花瓣,笑说:“多半,是妆给女人看的!” ———— 傍晚时分,天渐日暮。 青灵她们饶有兴趣地跟着司墨,聚在院内的木香树下,捏着绣花针执着花绷子有模有样地在学绣花。 我素来对那些针织女红不感兴趣,独个儿坐在棋盘前百无聊赖。无意间,想起了白日里,傅淑容说的那处赏花妙地。 天边已见上弦月,弯弯如勾。长庚星也隐隐现在天河,预示着晚景将近。夜里并不适赏花。忖思片刻,又觉暗香浮动恰好。矛盾中,悄无声息地踏出了昭阳宫。 纵然十分欢喜中原雕梁画栋的建筑,到了月下时分,眼见周围暮色四合,也难免心生落寞。 脑中,会不自觉地想起北凉川的草原,想起小时候,坐在柔软如毯的一方碧绿之上,仰望苍穹,星子像一颗颗宝石,一眨一眨地点缀着如墨夜空。 我的身边,好像躺着谁。一袭白银软甲,墨发徐徐若流苏倾泻……那人,大概是王兄吧!每次一想起这些,脑海里总会闪过许多混乱的画面,再追溯下去,就会头疼的厉害。 九曲回廊里垂下的湘妃竹帘,很好地为我挡去了各处守卫。还未步下回廊,微风便送来了些许清雅香气。似清若苦,直牵着你的鼻子。我霎时心情大好,举步寻往。 前方不远处,果然有片紫竹林。中间是一弯青石小径,轻踏其上,颇有些乡野清幽之感。 行至半路,被一块石头险些绊倒。这石头就隔在青石板径的中间。月色不是甚好,隐隐模糊了些,我并未看清那上头的字。 绕过之后,再行数十步,隐约可见一竹屋,兼亮有两三点烛火,如豆阑珊。 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此行目的。实在是想不通,王府里怎会有如此茅檐陋舍?又是什么人,会住在这里? 轻叩柴扉,并无人出来照应。院内挂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悬在一株梨树桠上,黄色的烛火照的梨花花色暖。 乍一望去,仿佛是为归人而设。 脚步在不知不觉间顿住,真不知里面的人,会不会怪我唐突!正忖着,倏然间,脖颈微凉。我不敢妄动,只垂眸,看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牢牢抵在我的颈边。 小的时候,我是与王兄学过一些防身之术的。武艺高强倒谈不上,数十人不得近身也是不在话下的。而身后之人,居然能出手在我毫无觉察之间,足见其功高莫测,绝非在我能对付的范围内。 “别动。再往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下里却分析的明白。纵使此处是禁地,也是荣王府的禁地,保不齐就是百里荣宁圈地成区不许外人叨扰的地方。若是这样,身后之人的身份,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他的贴身隐卫。甭管是哪一个,都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 莞莞一笑,我异常平静地举步向前迈去。铮亮的寒剑,慢慢划破了我的脖颈,风来,微微渗凉。 身后人反应极快,立时收手,瞬间移到我面前,将长剑指向我的胸口,“王爷有令,此乃阆苑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如果我非要进呢?”并不是我如何稀罕这茅屋。实在是好奇,白日里并未听到百里荣宁回府的消息。他既不在府中,呆在他禁地里的又会是谁呢?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进去了!”那人将手中的长剑“咻咻”耍出几道剑花,正欲向我刺来,忽听身后的竹屋内,传来一道温纯淡淡的声音,“云魄,让她进来!” 我还未反应过味儿来,眼前,已经不见了那黑衣隐卫。只脖间,还凉飕飕地隐隐作痛。 也未作多想,举步便往竹阶之上迈去。不知为何,心下却忽然紧张的厉害。方才,被长剑架在脖下,都未曾这般紧张!追根逐底,心下惴惴之因,多半是为的屋中人的身份…… 早晚都是要见的,何时多了些小女儿心思?!摇摇头。便不做多想。 屋内,燃着淡淡的檀香,几缕清雅盈入鼻息,竟有几分恍然出世的错觉。 待入里间,但见一人,身着雪色长衫,墨发在烛火的映衬下,亮如丝缎,只用一根绫带慵懒地随意一系,中间插了一支木簪……正背对着我的方向,挥笔疾书。 一屋子的墨香、书香、檀香和窗外隐隐氤氲的梨花香交织在一起,是我喜欢的清幽雅境。 他并未回头,声音清润而恬淡,对我道了句:“你来了?”仿若此刻,站在他背后的,是多年不见的故友一般,如此从容淡淡。又好象,就那么笃定,我会来。 我不作声。兀自上前两步,看桌案之上,他写好的书简。字里行间,飘逸若行云流水。古人常说,字如其人。没有洒脱淡然的胸怀,哪里能有落笔如云烟一样的翩然字迹!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对面的竹榻上,正扬起下颚,勾唇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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