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出神,只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那是怎样的一番容颜?偏我竟一时语塞,只觉得,画中走出的仙人,亦不过如此。 肤如雪,眉似画,长睫如扇目桃花,温润犹如蓝田玉。 气度儒雅有余而不失凛凛男儿之资,才最是难得。 王兄曾说过,中原的王侯将相,都爱养一些才华兼具的人在府上,称之为门客。我倒觉得,眼前此人,像极了王兄口中的门客! “咳咳!”拢手一阵清咳,将我的思绪唤回。他缓缓起身,随意指了处竹椅,声音淡淡清润“坐吧!”说完,又托着青花茶盏转向插屏后方,该是去沏茶。 片刻之后,一杯沏好的君山银针摆在我的面前。这个茶我知道。其味醇甘爽,香气清高,冲泡后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 北凉人从不饮茶,只喝果酒或甜奶。之所以知道这茶,是因为我有个水囊。说是水囊,其实每次都忘记灌水,戴在身上多半是个摆设。在我大病初愈后,忽然有一日,青灵拎着这水囊说是里面有东西。我倒出来一看,满满的,像草叶一样的东西。 问了前朝博学多才的学者才知,此物,就是中原盛产的君山银针。 “你倒是还记得这茶!”见我品着这杯茶微微出神,他道。语气中,颇有凉涩之意。许是我的错觉。 我尴尬一笑,“擅闯先生清苑,实非有意,而今夜色渐深,我亦不便叨扰。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他半是疑惑地看着我,桃花目微挑,“先生?”片刻后,抿唇一笑,晶墨一样好看的眸子里,隐隐闪过流光几许,他说:“我不是‘先生’”! “那你是谁?”我急着反问。 他并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悠悠然问了一句,“你怎不猜我是王爷?” 我放下茶碗,实话实说道,“不像!”我想象中的百里荣宁,该是严谨冷锐不苟言笑那样的人。 他笑,并不问我原因。倒是叙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初来中原,可还习惯?”话落,又为我蓄满了茶盏,和声道:“可以叫我离弦!” “梨弦?”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的一树似雪白梨,转过头道:“这名字,好雅兴。慕白梨似雪而弄弦,蕴意不错。” 他微愕,须臾,忽然慵懒一笑。这一笑,端的是倾城之色,风华不二。 我呆呆看了他几眼,许是因天气浮热之故,心跳陡然加快,忙别开眼去。 随意就着方才的话题道,“中原,有我向往的山水云景,甚好甚好。” 梨弦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琉璃目如华如灼,盯着我,久久未语。 阑珊摇曳的烛火,将他无比清晰地照在我的面前,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盯着我一直看,一直看,似明湖静潭,又似古井微波,清润,却不见底。看的久了,还能将人吸进去。 我被他盯的神情着实不自然,双颊越来越烫,只得仓惶起身,语无伦次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今日打扰了!” 就在我即将转身之际,忽听他急急蹙眉道,“等等!”这一声,远不似之前的温润,隐隐带了丝愠怒。 我惶然不解之际。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瓷瓶,向我浅近两步,神情并不见缓和,反而嗔怪道:“受伤了也不知道喊疼吗?” 我这才想起,脖颈上的伤口。一时间有些怔然无措。又听他道:“坐下,头再偏一点,不然药粉会洒在衣服上。” 鬼使神差地,我竟真的乖乖听话坐在了竹椅上。 他的药粉着实管用。撒上去,清清凉凉的,瞬间就止了疼。我在想,当初跟王兄溜到战场上去,若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定会少吃许多苦头。 “怎么?这个姿势很舒服?所以王妃一直打算这样不动?”耳旁,润气轻吐,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的脸,瞬间,一路灼到了脖子根。 我瞪着他,愤愤然,“你这人……”羞窘至极,索性骤然起身,匆匆逃离了那里。 我自问,从小到大,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乱了阵脚。今晚这人,莫不是给我施了降头术不成? 出得陋竹屋,晚风习习吹拂,这不甚清明的头脑,多少清醒了些。 回眸,那人还站在窗前,眉目间,蕴着我看不懂的千山万水。他说:“若闲暇无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我不禁眉起微澜,没好气儿地说:“找你做什么?!” 他并不理会我的话,只是抬手一指,“看到院子里的纱灯了吗?只要它亮着,我就在这里。” 我果断转身,懒得再理他,抬步就走。 一路上,我的脸都烧的滚烫。只要想起那人,心跳就忍不住加速。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障。 昭阳宫。 冗道上,远远便看见一抹翘首以盼不停张望的身影。我心虚地挪着脚步,眼下早已月上中天,想必已近亥时。 安慈姑姑看清是我,忙匆匆迎了上来,“王妃,您可回来了。”我垂眸片刻,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与她道:“这么晚了,姑姑早些休息吧!左右我是在王府里闲逛,还怕我丢了不成?” 安慈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王妃也早点歇吧!今晚司墨当值,这丫头机灵,有事,您咳嗽一声便可。” 我很诧异,她竟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又要逼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司墨见我回来,第一时间将宫灯燃起,悄悄打开门,恭谨候在一旁。 走过门口,看见寝房空空如也。我忽然想起了百里荣宁。遂兜头问她:“司墨,殿下,回府了吗?” 司墨以为我是因他未归而不愉快,低声喏喏道:“殿下今晚去了侍妾张氏那里!” 我并不在意他去了哪里。只想知道今晚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殿下是何时回府的?” 司墨:“这个,奴婢也不知。听如夫人身边的佩儿说,殿下回府后,就一直呆在张氏那里。” 我的神思微微凝滞,心头五味陈杂。也不知是在期许亦或思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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