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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寻梦有崔妙晗这个杏林圣手照料,堪堪将一百天的休养时日缩成了一个月,期间,沈牡丹来过两次,但都被寻梦借口挡过去了。    寻梦伤愈第一件事,便是履行诺言,陪崔神医逛长安城。    时值夏日,泬水岸的草木葱翠欲滴,骄阳炙烤着大地,拂过的清风也带着如火般的热气。这等暑天实是不适合出门的,但崔妙晗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种草,研成粉洒在肌肤上,沁凉沁凉,宛如敷上了一层薄冰,抵挡了大半暑热。    崔妙晗大约在山中隐居太久,对一切事物充满了原始的好奇,扬言要去舞坊一观。寻梦带她去了章台路,至于舞坊便由她随意挑选了,好巧不巧地,她一脚踏进了流云舞坊。    云萦亦如初见那般,一袭红衣妩媚动人,可她的神情却十分冷淡,不似先前那般和善。纵然郭百年坠崖逃脱,她却仍然无法给寻梦好脸色,若不是此人泄露郭百年的行迹,他还好好地待在长安。    寻梦在石室窥得她与自郭百年的秘事,自然能揣测出一二,但崔妙晗却不明所以,狐疑地瞧了瞧两人之间的气息涌动,但她聪慧地没有询问,饶有兴致地逛了一圈,便拉着寻梦离开了流云舞坊。    崔妙晗把玩着一支珠钗,在寻梦眼前晃了晃:“好看吗?”    “恩?”寻梦回神,立刻附和道,“好看。”    “寻姐姐,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崔妙晗眨着一双大眼,自从识破寻梦女子身份,私下里她总喜欢这般叫她。    刚才见了云萦,寻梦不自觉想起了郭百年,这么久不曾见他,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    不等她解释,崔妙晗霸道地说道:“你既答应陪我逛长安,便不能走神想些其他事。”    寻梦勾了勾唇,恭敬地朝她一揖:“诺。”    崔妙晗被她逗乐了,愉悦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行人频频回首观望。    两人路过一间书斋,崔妙晗定定地站在门口,盯着那乌木色牌匾上刻着的篆体字:正德书斋。她提步走了进去,寻梦自然紧随而入,一阵清雅的檀香萦绕而来,沁人心脾。四周的雕花镂空书架上,摆满了各式竹简,供阅者自行取用。几张案几摆放有致,上面配置了笔与墨,而阅者们坐在案前,静默地研读着手中的书卷。    崔妙晗挑着书架上的书卷,意外翻到一本失传古书《左传》,她兴奋地握着这本书卷去柜前:“掌柜的,这卷书我要了。”师兄应当会喜欢这卷书。    店掌柜是一个年老的长者,慈眉善目,看起来也是个饱学之士。他看了一眼崔妙晗手中的书卷,面露难色:“姑子,这书卷有人定下了。”    “有人定下了?”崔妙晗嘟着嘴,疑惑道,“有人定下了,为何不收起来,要放在书案上?”    “姑子,我这小书斋,实在是无处摆放书卷了。”店掌柜歉意道,“您看这书卷上系了红绳,这便是被人定下之意,书架上的书卷但凡有这种红绳,都是已经被人定下了。”    崔妙晗环顾四周,盯着书架张望一会儿,确实找到了其他系红绳的书卷,便问道:“那你这书斋之中,可还有这卷书?”    “这是孤本,仅此一卷。”    崔妙晗失落地放下了书卷,还未离去,却见一个倾城女子款款走进书斋,一袭华贵水粉色曲裾长裙,风姿绰约,炫人眼目。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清秀的婢子,这般排场显然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好美啊!”崔妙晗喃喃赞道,仿佛被那女子吸住了魂魄。    寻梦却只惊艳了一瞬,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崔妙晗,将她的魂拉了回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右相之女宋芷容。”    宋芷容出身高贵,有倾国倾城之姿容,兼得修文习礼,从小到大便如众星拱月,早已习惯众人的注视仰望。她掠过众人的惊艳的目光,缓缓行至柜台前:“掌柜的,我日前定的那卷《左传》呢?”    掌柜的立即抓起桌案上的书卷,恭敬地呈上:“《左传》在此,姑子收好。”    宋芷容温婉地露了一个笑容,那一刹那的芳华便叫满城娇花也失了颜色,她朝着掌柜地微微点头:“多谢掌柜的,青柔,掏钱。”    “诺。”那个唤作青柔的婢子掏出一串五铢钱放在桌案上,接过了掌柜的手中的书卷。    宋芷容瞥了一眼书斋内的众人,那眼神姿态宛如一只美丽而骄傲的凤凰,在众人瞩目中施施然走了出去。    崔妙晗鼓了鼓腮帮子,评价道:“美是美,可惜傲了些。”    “她傲?你师兄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在寻梦眼中,江玄之才是真的傲,或许文人都有那种清高的傲气。    崔妙晗摇着头说道:“那不一样,师兄那不是傲,而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自信,眼中无一物,胸中有沟壑。”    寻梦咧唇轻笑,不与她争辩,这小女子对他师兄有一种莫名的崇拜。    两人走累了,寻了个茶馆喝茶。她们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俯瞰长安的繁华街市。    崔妙晗抿着杯中的清茶,远望着泬水之上的小舟,忽然放下茶杯,兴致勃勃道:“我们去乘舟吧?”    寻梦一个激灵,差点掉了手中的茶杯,这丫头怎么一出接着一出的?刚才还说累了,此刻兴致又起来了,可是她实在是累了。她商量着说道:“不如再歇一会儿吧?”    崔妙晗眨了眨眼算是应允了,偏着头鼓着腮望着楼下:“不知乘舟与乘车有何区别?”    “你没有乘过舟?”    崔妙晗遗憾地摇摇头:“山中无舟可乘。”她常年待在山中,别说乘舟了,便是见也不曾见,后来下山才得见这水上的小舟,可惜一直无缘乘坐。    忽然,一阵急速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金衣少年从雅间冲了过来,仪容不整,愣愣地盯着崔妙晗。    崔妙晗不明所以,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疑惑地与他对望。    无巧不成书,没想到刘晞也在这间茶馆中,只是他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寻梦瞧着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流,一个惊愕而深沉,一个清澈而疑惑,她主动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起身作揖:“六皇子。”    这个称谓没有惊醒刘晞,却惊动了崔妙晗,她照着寻梦的模样一揖,甜腻喊道:“六皇子。”    刘晞眯了眯眼,眸色越发深沉,良久邪魅一笑:“寻少史,这位美人是?”    “我叫崔妙晗。”崔妙晗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似有魔力一般蛊惑身旁之人。    刘晞怔怔然地望着她,眼底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一点柔情,一点阴沉,无比的复杂诡异。    崔妙晗似察觉到不对劲,求助地望向寻梦:“寻......寻大哥......我们去泛舟吧?”    “六皇子,失陪了。”寻梦向刘晞告辞了。    “泛舟?”刘晞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悠悠然笑了,“我正有此雅兴,一起吧?”话落,他毫不客气当先下了楼。    寻梦悄声问崔妙晗:“你们相识?”    崔妙晗摇摇头:“那人的目光怎的那般奇怪?看得我心里发毛。”    “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人上了一艘小舟。崔妙晗兴奋地站在船头东张西望,满脸都是稚子般的好奇心。寻梦跟在她的身后,无意中瞥见刘晞站在船舱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崔妙晗,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挡住了刘晞的视线。    刘晞邪魅一笑,施施然走到了崔妙晗身边,轻声问道:“崔姑子会游水吗?”    “什么?”崔妙晗沉浸在自我的喜悦中,并未听清他的话,忽觉肩上一沉,被那人重重一推,身形不稳向后偏去。她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大眼,摇摇晃晃地跌入了水中,扑通一声,激起一汪清水。    寻梦见状,急忙上前捞她,却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跌落水中。她正欲下水救人,手臂一紧,被人反手一控,丝毫动弹不得,她恼怒地吼道:“刘晞!你放手!”    崔妙晗不识水性,落水便被灌了一口水,喊不出一句话,她拼命地挣扎起来,只觉胸腔中的水越积越多,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渐渐地身体也越发软了,越陷越深。    刘晞眯眼瞧着在水中挣扎的女子,直到她缓缓沉了下去,他的心口却是一窒,迅速松开寻梦,纵身跃入水中,朝着那昏迷沉水的女子游去。    寻梦一得自由,顾不得多想,跟着跳入了水中。    两人耗费了一番气力,一左一右狼狈地拉着崔妙晗上了岸,湿透的三人引来几个行人观望。    寻梦双手交叠,使劲按压着崔妙晗的胸腔,却始终无法迫出她体内的水。    刘晞一把推开寻梦,重复着寻梦的按压动作,反复几次却仍是不行。他捏起崔妙晗的嘴,深吸一口气,俯身贴上她的唇,反复地吹气按压,惊慌失措道:“灵儿,你不能死......”    寻梦愣愣地瞧着举止近乎癫狂的刘晞,灵儿,那是他钟爱的女子吗?    好一番折腾,崔妙晗胸腔中的水终于被迫出了,她睁着迷蒙的眼,还未看清状况,却落进了一个冰凉而有力的怀抱中。    刘晞紧紧抱着崔妙晗,满脸失而复得的喜悦,口中喃喃道:“灵儿......”    寻梦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了刘晞,冷冷道:“六皇子,请注意你的举止。”    刘晞跌坐在一旁,恍如大梦初醒,深深地凝视着虚弱的崔妙晗,却默默闭了闭眼,颓丧地起身离开了。    寻梦扶着半昏半醒的崔妙晗回御史府,路过府中的荷花池,却见江玄之负手而立,静静凝视着一池荷花。他觉察到动静,偏眸一看,见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匆匆上前:“落水了?”    寻梦抿着唇,默默点点头。    江玄之摸了摸崔妙晗的脉,打横抱起了她,急匆匆往内院走去,留下满目狐疑的寻梦:洁癖之症好了?她担心崔妙晗有恙,急匆匆跟了上去。    侍女正在内室替崔妙晗更衣,江玄之站在院中,问道:“发生何事了?”    寻梦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相告,刘晞的举动太反常了,他显然将崔妙晗当成了灵儿,而那个灵儿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江玄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日后,离他远一些。”他瞧着寻梦湿漉漉的狼狈样:“去换一身衣衫。”    “我没事。”寻梦满不在意道,夏日天热,落个水正好凉快些,生不了大病。    “你弄脏我的院子了。”江玄之淡漠地瞧着地上的水渍。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走了,却见侍从递着一卷书走过来,她不经意一瞥,意外瞧见了《左传》两个字。咦?这卷书不是被宋芷容买走了吗?她放慢了步子,悄悄往后挪回去。    “主子,右相府的宋姑子派人送来的。”    江玄之淡淡瞥着书卷上的字,未发一言,却见寻梦去而复返,笑着吟诵道:“有女赠书,颜如舜华。”    “许久不曾罚你誊抄书卷,你是手痒想抄《诗经》了吗?”没学几句诗,倒敢改《诗经》里的句子笑话他了。    提及抄书,寻梦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戏言,戏言而已。”    江玄之盯着《左传》看了一瞬,面无表情道:“退回去。”    退回去?江玄之真是不解风情啊!寻梦暗自腹诽,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看你的手臂好得差不离了,原想带你去御史衙门,看来,你染了风寒还得休养一些时日。”江玄之又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御史衙门?寻梦的眼亮了,她虽领了御史少史之职,但江玄之借口她礼仪不通,笔墨不精,一直未曾领她去御史衙门,后来她伤了手臂,便安心在御史府养伤了。她兴冲冲问道:“我当真可以去御史衙门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染风寒了。”    “没有没有......”寻梦默默后退,如一阵青烟般跑回去换衣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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