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

她抬头，许诺左手夹着个篮球，右手插在裤兜里，板着一张脸，居高临下望着她：“给你的。”　　“这……我……”林眠有点懵。　　“什么你啊我的。”　　他挑了挑眉毛，带动半边脸颊。颧骨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青色的区域内有一块皮肤泛着紫，看起来应该很疼：“刚才打球，一个高一的女的送的。”说着有些烦躁地撸了一把略带着湿气的头发，“真不知道这一个个脑子都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一般打完球都不想喝可乐这种越喝越渴的东西吗！”　　林眠无语，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拿起可乐，有点犹豫：“我不太想喝。”转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睡得正熟的周峰，小心试探着，“要么……给周峰？”　　可乐被一把抢过，更重地掼在了桌上。　　动静实在是大了点，前排好些人都回头往这儿张望，连周峰都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还有点懵：“怎么了？”　　“你不喝我就拿去扔了！”　　林眠无辜地眨眨眼睛，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着他了，更不知道他这股无名火从哪儿来。过了几秒，觉得他大概是早上起来吃错药了。秉着不跟疯子一般计较的想法，老老实实地伸手把那瓶饱受摧残的可乐拿了过来：“谢谢啊。”　　许诺乜她一眼，终于面无表情地抬腿。　　林眠抚抚心口，刚想喘上一口气，哪知他又折了回来，于是那口气就这么上不上下不下地卡在了胸口。　　许诺瞟了眼她还握在手上的那瓶可乐，铁板似的脸色微微松动了些：“下周六中午放学后，我们年级跟高一有场篮球赛，记得去帮我加油。”　　林眠：“……”　　　　三月的早春，天渐渐暖了起来，风吹到身上都是柔的。太阳挂在天上，仿若镶了道绒绒的金边。　　林眠到篮球场的时候，球场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多是女生，唧唧喳喳地显得很兴奋，有些人还准备了拉拉队的横幅和口号。连下午还有课的高三，也有不少人被这边的热闹吸引，走出教室，倚着走廊的栏杆站着，准备观战。　　被春风这么一拂，树木都抽出了嫩芽，人们瑟缩了整整一个冬日的手脚也都急需伸展。所以这场篮球赛作为这学期开学以来的第一个活动，虽是同学之间自发组织的，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林眠在原地伸着头张望了一会儿，看到夏依依在人群里跟她招手，忙寻了个缝隙挤到她身边。　　夏依依来得早，占了个前排的好位置。林眠站定后四处看，看到周峰站在夏依依斜后方，默默替她挡着挤来挤去的人，但是没有看到张晗。　　夏依依看她东张西望，侧头道：“别找了，吴浪不打球，她重色轻友去了。”说着看了眼林眠怀里抱着的矿泉水，揶揄地笑，“你也好好关注你的‘色’吧。今天怎么买的是矿泉水？”　　林眠抿嘴一笑。　　昨天许诺无意中说的那句话她是听进去了，原来男生在运动后不喜欢喝可乐。刚才她在小卖部里想了又想，最后觉得从出汗多要解渴的角度出发，还是矿泉水最低调安全，不容易出错。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林眠对篮球所有的知识几乎都是来自《灌篮高手》。可即便是看《灌篮高手》，也是看剧情居多。所以对于球赛，依旧是完全看不懂的。唯一能看明白的，大约也就是进没进球了。　　不过这场边围着的大多数人都与林眠的水平差不多，看的不是比赛，而是人。　　乔景行的身影在球场间穿梭。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外面罩着高二年级统一的篮球背心。背心也是黑底，滚着白边，背后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7”。　　他运着球，突破防线，在一道白色弧线外站定。脚尖点地，整个人弹跳起来，修长挺拔的身影融进了一道阳光里。乍然绽开的刺目光束中，林眠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看见他两条长臂一伸，篮球脱手而出，迎光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啪”的一声碰到铁质的篮圈，转了几转，终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穿圈而落。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三分，三分！”　　林眠也跟着激动地拍手。　　场上的那些人丝毫不被场外的声音影响，一直专注而紧张地跑动，运球，投篮。　　比赛持续进行着，比分一直咬的很紧。高二以微弱的优势稍稍领先，而高一则一直斗志昂扬紧追不舍。　　林眠盯着场边不停翻动的比分牌，整个人因为紧张而绷着。　　身边的夏依依突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周边的人群骚动起来。林眠回神，循着大家的目光往场内望去，一惊。　　许诺不知怎么的倒在了地上，正弓着背抱着左腿。一个高一的队员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比赛暂停了。　　许诺站起来试了下，还能走。只是左脚点地就疼，应该是崴到了脚腕。虽说不算严重，但比赛肯定是不能打了。于是被人架着扶出了球场，周峰也赶上去帮忙。　　林眠见他站起来了，知道没啥大事，便想着趁这会儿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她，赶紧把水给乔景行送过去。　　于是踮起脚找乔景行。他个子高，又穿个篮球服，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眠心中一喜，可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僵住了。　　也就迟了这么一步，乔景行的身边已经围上了两三个女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水。　　林眠脚下顿住了，犹豫着这会儿还该不该过去。　　却看到俞晓晨迈着大步从身边走过，扎得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晃动出轻快的弧度。她走到乔景行身边，气定神闲地分开那两三个围着他的女孩儿，抬头对着他粲然一笑。自然地伸出手，递给他一听健力宝和一张擦汗的纸巾。　　心似乎抽了一下，有点闷闷的。　　林眠的肩垮了下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转身之际似乎看到他往自己的方向看来，未及多想，直觉地把握着矿泉水的那只手往身后藏。　　尚未来得及动作，手里却是一空。　　林眠傻傻地低头看向自己已空无一物的手，又愣愣地抬起头。　　许诺大喇喇拿着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仰头就灌，直灌了半瓶下去，方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赞赏地看着她：“孺子可教啊，这次总算买对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