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从五楼一层一层地往下跑,每绕过一层都探头往楼下看看,整个人被紧张和兴奋充斥着,脚下都有点飘。 中午放学吃过饭,她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可是哪里会有心思看书。 几乎是扒着手表一分一秒地盼到了五点。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有好几次她都怀疑她的表是不是坏了,借口上厕所跑去客厅看挂在墙上的大钟。 临出门前,林眠对着镜子擦了一丁点妈妈的口红,之后嘴唇抿了又抿给抿匀了。又穿上爸爸前几天才给她买的一条红色格纹的无袖连衣裙,裙子是厚呢子的,她在里面搭了件蕾丝袖口的白衬衫。 出门换鞋的时候想想又觉得不妥,似乎太隆重了。 于是又跑回房间,把裙子换成了裤子,上面搭了件连帽的白色薄毛衣。想想又觉得这个天早晚温差大,晚上可能会冷,于是又想再搭件外套。 可是平时上学都穿校服,这又刚换季没多久,一时居然找不到春秋的外套。 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一刻了。 林眠一惊,心中暗呼糟糕,只得随手抓了条黄色底带蓝花纹的大围巾,边匆匆往脖子上围边跑去换鞋。 无意间从挂在大门后面的小圆镜子中瞥见自己的脸,脸颊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衬得一双眼睛黑亮黑亮,伴着已然暗下去的天色,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 林眠心一抖,慌忙抬手把嘴上的口红蹭掉一点——再看看,觉得顺眼多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那一丁点口红全部擦掉。 终于觉得镜子里的人是那个熟悉的自己了。 耽误了这么一下,迟到的就更多了。林眠心里急,怕乔景行等急了,于是一路疾奔下楼,整个人几乎是冲出了楼道口。 一眼就看见乔景行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自行车龙头上。 他正好等在一棵大樟树下,人和车都被樟树浓密的树荫遮得严严实实,难怪刚才林眠在楼上怎么看都没看见他人。 乔景行见到林眠,立刻直起了身子。 他单腿撑在地上,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显得他的腿又直又长。上面穿了件黑色外套,款式有点像夹克,拉链没拉到头,露出里面衬衫的领子。整个人干净又利落,跟平时见惯的穿校服的他似乎有点不一样。 林眠脸一红,忙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我本来已经出门了,突然想起点事又回去,所以迟到了。” 边说边在楼道里找自己的车。 可这周末的晚上,不知道是大家都没出门还是来串亲戚的人多,楼道里的自行车停得满满当当,林眠的车中午才停进去,此时已经被堵在了最里面。 “怎么了?”乔景行见她脸色不对,也探头往楼道里看。 “我车给堵在最里面了,你得帮帮我,一起把外面这些车子都挪开。” 林眠心里急,就怕在楼下耽搁久了碰见熟人。她家住的是爸妈单位分的房子,左邻右舍住的都是她爸妈的同事。其中不乏一些想象力丰富又特别关心人家家事的阿姨。 “要不我带你吧。”乔景行估摸了一下他们需要挪动的自行车数量,也觉得在林眠家楼下耽搁太久不是件好事。 林眠闻言有些犹豫。 “快点吧,上来。”乔景行又催。 林眠再看了眼自己被堵在楼道深处的车,咬咬牙,跳上了他的车后座。 风将他的外套吹得鼓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轻轻蹭着林眠的脸颊。 有一点酥麻,有一点熏熏然。 林眠坐在他的身后,一双手老实地抓着身下的车后座,手心沁出了薄薄的汗。她感到自己整张脸烫的可怕,于是腾出一只手去解脖子上的围巾,希望多吹吹风能降降温。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会有人看清她此时面红耳赤的囧样。 突然一个颠簸,林眠没抓稳,差点被颠下了车。她本能地自救,右手一下搂住了他的腰。 乔景行捏了下刹。 林眠回过神,忙把手收了回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的飞快。 “天黑了,路上有些坑看不见……你抓紧我。”乔景行侧过头,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身后的她能够听见。 身后却是一阵沉默,她没有搭腔。 乔景行也没再说什么,默默放缓了速度,尽量骑得稳一点。 半分钟后,他感到一只手从右后方探了上来,缓慢但却坚定地,抓住了他右侧的衣服。 …… 吃饭的地方还挺远,在卸甲山还要过去的一个小吃街上。 乔景行最后停在了一家烧烤店前。 林眠下车打量,这家店门脸很小,从门口看甚至有点阴暗暗的。烤炉就放在店门口,老旧的店招牌被熏得黑了一大块。 可里面却是人声鼎沸,放眼望去竟是一个空位都没了,门口还坐了几个人在等位。 他们甫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人从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站起来对他们招手。他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牛仔外套,头发乱糟糟,嘴上还叼着一根烟。林眠猜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严冬了。 “操,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子等的都快饿死了。”严冬边说边一拳擂在乔景行肩膀上。 “我接人去的……给你们介绍一下。”乔景行半侧开身子,严冬这才看见他身后的林眠。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把手上的半截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了,念叨着:“这就是弟妹啊。”两只手就向林眠的手伸了过来,“你好弟妹,认识一下,我是严冬。” 林眠被他的过于热情吓到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求救地看向乔景行。 乔景行一巴掌把严冬的两只手打了回去,笑着瞪了他一眼:“你别乱槽,吓着人家。”说完转头轻声跟林眠解释,“你别介意啊,他这人就是没个正经,平时开玩笑开惯了的。” “哎哟喂,这就心疼上了啊。” 严冬一脸八卦的笑,用手肘杠了乔景行一下,凑近了他耳边压着声道,“这质量不错。” 林眠红着脸被安排在乔景行里侧坐下,由着严冬咋咋呼呼地招呼: “弟妹你想吃什么,别客气啊,尽管点……弟妹你吃不吃辣……也来点啤酒啊弟妹……行行行,你别瞪了,我不叫她喝酒了行不……服务员,拿瓶可乐,快点儿!” 有严冬在那吵吵着,林眠渐渐地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对于他“弟妹”这个称呼也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感觉没那么刺耳了。 这会儿离近了看严冬,能看清他脸上浅浅的痘印,还有眉骨上的一道旧伤疤。林眠这才发现他生就长了一副笑脸,无论何时都给人感觉他是在笑,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有个酒窝。随着吃饭或者讲话的动作,那酒窝深深浅浅一直明显地挂在他脸上。 林眠心中犯疑——长了这么样一张脸,是怎么当混混的,岂不是一点气场都没有。 殊不知严冬就是靠着这么一张脸让对手在一开始就放松了警惕,完全想不到这人打起架来下手是多么狠辣,是多么不要命。 严冬一抬眼,发现林眠在看他,立马又招呼她吃串儿。从桌子上的大铁盘里拿了几串羊肉串就往林眠面前堆:“弟妹吃啊,真的别客气。” 林眠看着面前被他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食物,吓得连连摆手:“够了够了,我自己来。” 严冬又看到林眠面前的杯子还是空的,这才想起可乐好像还没送来。立刻支着脖子大喊了几声“服务员”,没有人理他,于是骂骂咧咧地自己起身去找可乐:“都他妈聋了啊?可乐喊了那么久没人送,老子马上不付钱了……” 林眠惊讶地发现,他的一条腿居然是跛的。 “他那条腿因为我断过两次。”乔景行盯着严冬一拐一拐的背影,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不知是不是因为沾了酒气,他的声音有点哑,“我欠他的!” 林眠回转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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