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很后悔自己刚才跟吴浪赌气,为了甩掉他而专门择僻静的路瞎绕。 如果不是一个人在这山顶乱走,也不会让她撞见这一幕。 她站在一丛矮灌木后面,有点懵。目光从林眠和乔景行匆匆分开的手上收回,又扫过林眠的脸。 三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一般站在那,没有人说话。 张晗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尖利中带着颤抖,划破了沉默:“你们俩……你别告诉我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林眠曾经无数次想过该让张晗知道这一切,可又一次次胆怯地安慰自己时机未到而一天天这么拖了下来。 直拖到今天。 张晗看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冰冷而怨恨。林眠觉得冷,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她几乎是扑了上去,隔着灌木丛抓住张晗的胳膊,急的语无伦次:“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不是,你刚才看到的是真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晗你听我说……” 张晗狠狠地甩开了林眠的手,就像甩开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般,力道之大甚至将自己也甩了一个踉跄。她看到乔景行伸手从身后扶住了林眠,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失望、吃惊,以及各种各样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裹挟着扑上来,如同海啸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林眠站稳后,推开乔景行,还想上前去解释。张晗狠狠瞪了她一眼,吼道:“你站住,别来碰我!” 林眠一个瑟缩,停住了脚。 张晗冷笑,一字一句:“林眠,你到底懂不懂?这个人不管是谁,都不能是你!” 不管是谁,都不能是你。 林眠感到自己的心一直下坠一直下坠,如坠深海,没有尽头。她想过张晗可能会生气,但她没有想到张晗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她觉得她可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她不想失去,可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此时似乎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也都是错。 林眠有一丝委屈。她想问张晗,为什么?明明你已经放弃他了,明明你已经有了吴浪,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明明我喜欢上他比你更早啊…… 但她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是张晗,敢爱敢恨心里想什么就敢说什么。也不是夏依依,冷静自信条理清晰以理服人。她是林眠,是那个始终怯于在人前讲话,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而处处想着退缩的林眠。 看到张晗转身走了,她惊慌失措地,下意识就上去追。 乔景行拉住了她:“你别去,我去跟她解释。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他的声音莫名带给她信任感和依托感,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林眠听话地留在了原地,看着乔景行跨过灌木丛,几步追了上去。 …… 北邺的春天一向是极短的,春游之后,天就一天热过一天。待到过了五一,很多人已经穿上短袖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紧张而单调地滑过。 上课、补习、测验、月考、排名……周而复始。 张晗从那日在翠山上跑走后,就没有再理过林眠,日常在学校里见到就如同见到个陌生人,眼皮都不抬一下。 后来夏依依也去帮着劝过,同样无功而返。 张晗固执地不听乔景行的解释,也固执地不听夏依依的劝解。她专注地生着气,拒绝任何人来跟她谈论这件事,甚至连带着连许诺和周峰也不再搭理,隐隐有脱离出他们这个五人小团体的意思。 夏依依试了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于是无奈地跟林眠说,张晗是白羊座,火象星座的人都是这样,固执而火爆。要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林眠很惊讶,她不知道夏依依什么时候居然对星座有如此研究了。 不过她觉得夏依依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张晗确实是这样的,性子直脾气爆,生气的时候固执地爱钻牛角尖。 从小到大她们并不是没有吵过架,每次吵架的时候,林眠大多选择不吭声不回应,张晗一个人跟个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通发泄,之后冷静了又会来跟林眠和好。 这么多年似乎已经形成规律。 但是林眠觉得这次这个事跟以往那些小吵小闹不一样,她急需做点什么,可张晗态度坚决,对她完全不理会,这份坚决让她无措也让她有点受伤。 林眠拿着几本《读者》去篮球场找乔景行。 现在每周她都会帮乔景行给周五的栏目找稿子,然后再在每周五中午给他打了饭送去广播室。 林眠非常认真地做着这一切,可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一样,有一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个人以及这段感情并不应该属于她,这所有的幸福就像是一个美丽却脆弱的泡沫,似乎随时会破灭,随时会变为一场空。 这种感觉在张晗的事情以后,变得愈发强烈。 到了放学的点,太阳已经不烈了,篮球场上打球的人不少。林眠站在球场边张望了一会儿,乔景行就看见了她,向她跑了过来。 林眠把手中的杂志递给他,杂志里卷了瓶矿泉水。看他满头的汗,又从书包里找了包纸巾递给他。 宋玺从刚才林眠一出现就一直伸个脖子八卦兮兮地在一边看,此时看到林眠又是送水又是递纸,立马起哄:“我也渴了,我也流了好多汗,分我一张纸嘛。” 他有意把嗓子捏的细细的,边做扭捏状边伸手来拿乔景行手里的纸巾。 乔景行立马回身虚踹了他一脚,把纸巾收到背后,毫不遮掩地拒绝:“要纸自己买去,这个我舍不得。” “哎哟,卧槽,哈哈哈哈哈。”宋玺笑得豪放,暧昧地看了林眠一眼,用手肘去扛乔景行,“你真是变了啊,现在小气的连张擦鼻涕纸都舍不得了,啧啧啧。” 他笑得实在太大声,引了不少放学路过的人往这边看。 一颗篮球掷了过来,稳稳地打在宋玺的屁股上又弹开,许诺远远地站在球场里,口气很不耐烦:“你在那跟着瞎起什么哄,有你什么事啊?你还打不打了,快滚回来。”说着又转向乔景行,“你也长话短说,快点儿啊。”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林眠一眼。 许诺最近有点怪怪的,似乎一直心情不太好,整天脾气都特别冲,但也不知道谁惹他了。 前几天周峰为了缓和林眠和张晗的关系,借自己要过生日为借口,约大家星期六中午放学后一起去唱歌。本来以前这种事肯定是一呼百应的,可是这次周峰的邀约发出后,张晗拒绝了就算了,许诺也说没空去。 林眠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她总觉得许诺这段日子的那股无名火是针对她的。 宋玺顺利被转移注意力,一手捂着屁股,另一手捡了球,就骂骂咧咧地就冲着许诺那边去了。 又有人开始催乔景行快点。 他扬声随意应着,低头看向林眠,柔声道:“你快去老傅那吧,路上别忘了买点东西吃。今天晚上下课我还是在老地方等你,你别忘了最后一个下楼啊。” 似乎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约定了,每个星期四的晚上,乔景行都会去老傅家楼下等林眠下课。他每次都等在旁边一个单元的楼梯洞里,而林眠总是磨蹭到最后一个下楼。待别的同学都走远了,他再送她回家。 而老傅在周四晚上布置的卷子,林眠都是在每个周五的中午去广播站陪他广播的时候带着做,不会的就问他。 如此,已成习惯。 林眠点点头,“嗯”了一声。 乔景行看出她情绪不太高,他知道她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太好。他想了想,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他两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道:“记着留点儿肚子,今天晚上给你带蒸儿糕。” 林眠闻言抬起头,见他对自己眨了下眼睛。 记得那时,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他刚刚接了学校的广播站,是个光杆司令,手下一个兵都没有。于是来找她帮忙,空许了她一个副站长的位置。那天他们聊到很晚才离开学校,饥肠辘辘,他就在校门外买了个蒸儿糕来贿赂她。 可是从那以后,她就爱上了蒸儿糕。 心突然柔软了起来,湿漉漉的,似乎能溢出水般的甜蜜,林眠看见他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好。”她柔声应道,“我要吃芝麻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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