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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出什么事了?”封氏短短的一句话,让魏琢立时放下了之前对她的不满,她转过身紧紧攥住冯封氏的衣袖。对魏栩的担忧,让她们重新又成为了姑嫂。    大约是一个月前,也就是在魏琢回家与他见面后不久,魏栩便投身行伍。他眼下正在西域玉门关,在那里的军队中做一名百夫长。    魏琢因为前世兄长一直活到了她二十三岁那年,所以并不十分担心兄长在边关的死生。然而这一世已经有许多事发生了变化,她不敢在笃信兄长一定会平安,“阿兄难道是在战场上……”    “不是战场。”封氏抹泪,“若真是在战场就好了,以你阿兄的本事,难道还会被那些胡人给欺负了不成。是他的统帅、他的同袍、是边地的大小官吏欺负他。他们不给军饷、克扣铠甲□□。他在洛阳好歹也是个官家公子,到了边地,竟是缺衣少食,还隔三差五被将领责罚,前些日子他被受了鞭刑,又没有医药,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兵卒受欺压的事魏琢并不意外,前世她虽然久在宫闱,但对于这样的风气也有所耳闻。但前世兄长并未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魏琢想了很久,意识到这是因为前世她是常焜的宠妃,所以魏栩一参军便是校尉之职,而后在军中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谁敢给他苦头吃。    她心头沉重无比,这一切好像是她的错。她的家族将她送入帝王家,是为了让她能给自己的家人添一分助力。可是她却放弃了本能够得到的君王宠爱和显赫地位,在长信宫当起了女史。她的兄长在千里的西域黄沙中受苦,她本该有能力救他的。    “三娘。”魏母看穿了她的想法,握住了她的手,“你也不要太自责。你兄长的事,你父亲也会想法子的。你在宫里切记保重。”她疼爱儿子,但也怜惜女儿。虽不明白魏琢为何会到了长信宫,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有难言之隐,不愿逼迫太多。  魏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讷讷点头。    送走母亲后,她心中仍无法平静。她想要帮助自己的兄长,可又不知她还能做什么。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魏夫人,她什么也不必做,若是真有哪个胆子大的敢欺凌她的家人,她只需要在常焜面前轻描淡写的控诉一句,就足以让那个人死无全尸。  可是这一世,她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她该再去求常焜?魏琢眺望窗外太和殿所在的方向,却怎么也无法迈动步子。  午后林浣将她召去问话时,都觉察到了她的神情恍惚。  “有一件事让你感到很烦忧。”    也许她该求太后?这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但马上又被她所打消。  林浣不会帮她。就算林浣真的帮了她,那也一定不是无偿的。她对林浣有什么价值?无非是替林浣笼络常焜罢了。    她只是想暂时依附林浣,并不是想真正做林家的走狗。  “的确有一桩事情让妾感到一筹莫展。但这样的小事不足以让太后挂心。”她答道。  林浣像是笑了下,如同嘲弄。    魏琢将指腹按在眉心,强行抚平心中的惶急不安。她眼下还太过渺小卑微,只能借势。那么谁能够帮她……  “太后。”她疲惫的开口。  “怎么?”    “这世上,女子若是想要得到什么,是否会比男子要艰难许多?”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和愚蠢,以她和太后冷漠疏离的关系,她本不该在太后面前问出这个的。    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就后悔了,在听到太后的回答后,她更是愕然。  林浣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当然。”    她已然是这个王朝站在最高处的人,手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甚至男子也未必及得上她。  “那……应该怎么做呢?”    “在一开始你还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的身子、容貌、年华就是你的资本。如果你想要获得权势,那就将你自己嫁给一个有权势的男人,然后踩着他往上爬。就好比藤蔓,如果想要看到高处的风景,就非得身边有参天的巨木不可。”    前世依附了男人一世,最后落得被废下场的魏琢因这番话而感到遍体生寒,“只能是藤蔓么?”    林浣放下了手中的笔,短暂的缄默了会,答:“当然。”她盯着眼前跃动的烛火发了会呆,继续说下去:“女子,生来就被剥夺走了许多东西。出生起我们就没有自由,父、夫、子,便是我们的枷锁。当男子为了自己的抱负而追逐时,我们却连拥有自己志向的权利都没有。终其一生,我们也只能守着我们的枷锁,在小小的囚笼里勉力生存。若是你想要改变这样的命运,你就只有取得权利。生来不能直立着的藤蔓只有借助身边的墙垣、乔木才能往上爬,被套上了重重枷锁的女人也只有倚靠着拥有权利的男人,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林浣说的话魏琢并不陌生,这样的道理,她早就懂了。  对于这番理论的践行,她前世做的就相当好。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至高无上的大权,但藤蔓始终无法凭几自己的力量直立起来。当她的兄长死后,家族走向了衰败,当她为常焜彻底厌弃后,就真正坠入了深渊之中。她是个失败者。    成功者也是有的。比如说面前坐着的林浣。她是因为嫁给了皇帝才有幸成为了国母,假若她的丈夫只是个凡夫俗子,那么她纵然是有天纵才华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妇人而已。    她竟然还妄想离开常焜,以为脱离了她高高在上的丈夫,她还可以做到呼风唤雨。魏琢痛苦的捂住脸,别说逆天改命,没有常焜,现在的她连救自己的兄长都做不到。  ===============  兰台比尚书台要僻静许多。  这里存放了大量的典籍,靠近这一带的风中似乎都淌着淡淡的墨香。林蝉很喜欢这里,他本就是与世无争的性情。在兰台校对古籍在他看来无疑是最适合他的差事。    如果他的表弟不要隔三差五就来打扰他那就更好了。  “你不好好跟在陛下那帮他跑腿,总往我这兰台跑做什么?”    “兰台又不是你的,我愿意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褚淮大摇大摆的穿行在重重书格间。他这几日总是来这,像是要寻找什么。但又不肯说。    “你近来精神似乎不是很好啊。”林蝉跟在他身后。  “还行吧。”褚淮随口答道。    “你要不然别住在袁府了。搬来和我一块?”林蝉毕竟同袁涧不熟,故而没有觍颜住在袁家,而是借居在林家一处闲职的别院。    “近来太忙,这种事过阵子再说。”褚淮是的确很忙,身处要职,自然要办的事也多。  林蝉也不勉强他,回到了案前继续方才对古籍的整理。褚淮捧着一堆竹简走来时,朝他冷哼了一声,大概是嫉妒他如此清闲。    林蝉得意推开窗,享受清风拂面的清凉。眼下只差有一壶清酒、一把瑶琴,待他临窗抚琴饮酒,那才是真正的悠然自在。    “春寒料峭,你也不怕冷。”褚淮讥笑,“看来你这的确很闲,居然还有时间赏窗外山水么?”兰台处在一个很好的位子,正对着皇家园林的一角。虽说这个时节并没有姹紫嫣红,春.色.满园。    林蝉朝他神秘莫测的招手,指着窗外对他说:“每日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有个绝色的佳人会路过这里。”    褚淮想起了不久前林蝉和说过,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他才来这的。  “那个女人是谁?宫里的女官?婢女?不对,附近是乐府署,你是看上了哪位舞伎?”褚淮到底是少年人,好奇心还很旺盛。    “南阳公主。”林蝉说,为了防止褚淮没听清,他还重复了一次,“陛下的女弟,天家的十公主,南阳。我发现她每日都会从那片园林路过,在我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她的车驾。”    褚淮不知该笑这个表兄还是该心疼他。  像个傻子一样每日守在兰台,就为了远远见一见喜欢的人?不对,是见一见喜欢的人坐着的马车。    可是林蝉又能怎么样呢?他虽然姓林,但以他的身份,不足以娶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孙女。而他如此腼腆内敛,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胆量同人家公主说一句话,只能远远的看着罢了。    “阿淮你觉得我傻对么?”林蝉满脸无所谓的笑,“可喜欢上一个人,的确会把人变傻的。你年纪还小,没喜欢过谁,所以不懂。”    褚淮紧抿着唇,他自小和这个表兄关系好。可是林蝉这番话让他很是生气。他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就是觉得林蝉的话很刺耳,他忍不住想要反驳。    “你才是傻子!”他道,转身就走。  林蝉望着表弟的背影,“我是说我是傻子啊,他生什么气。”    他想起了一件事,走到褚淮去过的书格查看,发现这一次表弟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褚淮带走了太.祖复德年间的几卷记载。  那些文卷他还没来得及看,所以他也不清楚褚淮拿走的竹简上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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