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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仆人拦在了魏琢面前。  “那小孩很可爱,我很喜欢他。”魏琢笑:“女人么,就喜欢见漂亮的孩子。”    仆人冷冷的看了眼魏琢,算是相信了她试图靠近弥迦叶是出于母性使然,冷笑,“不过你就算想和他套近乎,他呀听不懂你说什么。他才四岁,为人聪明,会说父亲的赫兰话、会说母亲的姑墨话、会说祖母的扶余话,可就是没人教过他汉话。”    “知道了,走吧。”魏琢不耐烦的拔下头上一根发簪,拨了拨鬓边散乱的发,又用这根簪子撩开垂在她面前的纱罗,看了弥迦叶一眼。    阳光下,金簪的末端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弥迦叶抬眸望向她,而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  与赫兰左大当户详谈了一个下午后,魏琢离开了胡邸。  在此之前她觉得这里是魔窟,可在迈出这里的大门后,她反倒对这个地方有了几分莫名的亲近。赫兰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对付,他们不是长着尖利爪牙的鬼怪,他们也是人,有贪婪、有畏惧、有弱点。    魏琢长吁口气,至少现在的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中。  混在一群外出采办的宦官中回到了皇宫。魏琢没有急着用膳,而是坐在案前,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副图。    那是一座宫殿的构造图,谈不上美观,但极详细,魏琢点燃灯烛在纸上不断完善细节,最后确认一切无误,将其丢入了炉中焚烧干净。    “妙娘。”她道:“最近几日,对外记得还是宣称我病了。”  “是。”    接下来几日,魏琢深居简出,在旁人看来,她是在养病,不过魏琢自认为是在养精蓄锐。实际上她也悄悄出过门,回过魏府一次,去过胡邸几次,离开胡邸后又去拜访了几家洛阳的官宦之家。    这些都是偷偷摸摸的行动,明面上她绝不出现于人前,直到她听说常焜有意在西苑款待赫兰人。    自这些赫兰人入京,接待他们的盛宴就不计其数,但这一次常焜将地点选在了西苑。那里虽然偏僻了些,但有猎场、兽园。常焜的意思是效仿胡人,在西苑设烤羊会,所有人都露天而坐,学着胡人那样将整头羊架在火上当场烤熟,然后分而食之。再摆下美酒数百坛,皆倾注于一口大缸中,善饮者自取之。  待到酒足饭饱后,再将兽园的狮虎熊罴带上来,观看博兽之戏。    比起规矩森严的汉人宴席来说,胡人的烤羊会少了尊卑分明,多了热闹新奇。一直“卧病”的魏琢好像忽然就有了兴趣,派人去恳求皇后,让她将她的名字也添在随行之人上。    这不是难事,虽然魏琢得罪了常焜,但毕竟蒲知言还是掌控宫闱的皇后,安排她一同前往西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于是在景嘉二年十一月二十那日,魏琢乘坐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幔小车,跟随在皇宫驶出的浩荡仪仗后,一同进入了西苑。    西苑如魏琢预料的那样热闹。  这里往日冷清,皇帝和妃嫔并不长住在这里,西苑一般是用作游乐之所或是打发那些不是很重要的人住着。在寻常的时日,这里安静的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似的。    但随着一场即将召开的盛宴,这里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如同是在寂静掩埋了多年后,猛地活了过来。宫娥、内侍忙碌的穿行其间,远处的高台上传来了佳人的笑闹、乐伎调弦时细碎的琴声,三倍于往日的卫兵被调来了此地,负责保护驾临这里的皇帝的安危。    魏琢挑开车帘看着西苑的一切,她有些不大习惯这里的热闹。  在她的记忆里,西苑可没有这么多人。西苑里头住着的是太皇太后和一些年纪大了的宫女、一些犯了错的内侍、一些生病的妃子,以及被废黜了的她。    不对,西苑还有南阳公主——她时常会来拜访太皇太后。  而褚淮、褚淮往往就跟在南阳公主身后,精心乔装了面容,但她认得他的眼睛。他来探望她时,她眸中那个黯淡的西苑就好像忽然有了明亮的色彩,就连殿上廊下的朱漆,颜色都似乎比从前鲜亮了几分。    她无意中又沉溺到了过去的记忆中去了,反应过来后她轻轻撞了下车壁,苦笑。重生已经两年有余,有时她仍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处在哪个时空。    定定神,她继续看向远方,一个人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  褚淮。    不是记忆里那个来探望她的褚御史、褚尚书,而是现实中随同常焜一块来到了这西苑的黄门侍郎褚淮。然而他在远处向她望过来的目光,和记忆里的褚淮一模一样。    魏琢合上眼。她又快要分不清记忆和现实了。  前方的人太多,太杂,妙娘也不不知道魏琢看向的究竟是谁,“婕妤,要不要先放下帘子休息会。”她略有些不安的在坐席上扭动了下。    魏琢转头看了眼妙娘,“这是你第一次来西苑吧。”  妙娘颔首,顺手往博山炉中添了一把罗斛香。  “别太紧张。”魏琢按住了她微微发颤的手。  “是。”妙娘道。    魏琢转头,车窗外褚淮竟还在看着她。她忽然有些烦躁,一把扯上了车帘。  在不远处,褚淮遥望着那驾小小的青幔车,无声叹息。    “魏婕妤今日也来了?”褚淮身边不缺来献殷勤的宦官,他问其中一人。  “听说是皇后的意思。”宦官道:“陛下其实也是很喜爱婕妤的,从前在潜邸时,陛下对婕妤的宠爱可谓是独一份。就是不知道为何陛下登基后,反倒是不怎么理会婕妤了……”    褚淮默默听着这碎嘴的宦官啰嗦,似是不经意的问道:“那这位魏婕妤在宫里过的可好?失宠了,应当在禁中活得举步维艰吧。”    “我可不知道。”内侍道:“她住长信宫,同太和殿隔得远着呢。不过想来也不会很好,前些日子病了,至今都没好。也不知她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众人在西苑的含冰殿前勒住了马,含冰殿是西苑规模最大的殿堂,今夜的招待赫兰人的地方就在这。褚淮身为常焜的近臣,理应得跟在皇帝身后,然而这次他下马后,却并没有去找常焜。    前来西苑的人很多,有皇后、妃子、宫女宦官、数千仪卫,更有众多公卿、宗室、贵妇人乘香车宝马前来。褚淮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没有见到魏琢。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自从上次在太和殿外见到魏琢后,他就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褚淮善于从细微处捕捉一个人的情绪,而魏琢那双看似平静的眼中,浮动着如同刀剑淬火时的光芒。    “魏婕妤呢?”褚淮顾不得避嫌,拽过一个内侍又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呢?”内侍露出为难的神色,“听说她病着,那大概是去休息了吧。”  前阵子魏琢的那场病,病得简直声势浩大,宫里居然随便哪个人,都知道她身子不适。    “侍郎不去陛下那么?”宦官问他。  褚淮摆摆手,逆行在人潮中,很快消失不见。    此时还未到开宴的时节,胡人也都还没到。常焜便先去了含冰殿附近的飞霜楼暂歇。帝王身边从来不缺人簇拥,他倒也一时没发现褚淮不在。    皇后、梁舜英等几位妃嫔都在,还有几名公主也跟着来了飞霜楼。女人多了凑在一块难免会喜爱叽叽喳喳,常焜听了一会后便觉得头疼。    “今日到了略早了些。”他抱怨。  “陛下若是等的不耐烦,不如先招几个讴女为陛下唱几支清乐解闷?”梁舜英提议。    常焜却非但提不起兴致,而且还推开了凑到他跟前的梁舜英。自从上回太和殿那次后,他便对宫里的妃嫔都生了一股淡淡的嫌恶之心,看到谁都觉得那人待他不是真心实意。    文帝子嗣不多,女儿却不少,南阳、天水等几位公主仿佛是因为一些琐事起了争执,闹着要常焜评理。常焜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同时催宦官去查看屋内滴漏,想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在这消磨多久。    “赫兰人到了。”常焜听见宦官说:“是那个小王子先到了。”  “就是那个被送来当质子的弥迦叶?”常焜坐直。    “听说那孩子才四岁。”天水公主一向好奇心旺盛,“我想知道胡人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我见过。”南阳也顾不得再和她吵:“模样还挺好看的。”    “将那个孩子召来,朕看看他。”常焜想起自赫兰人到后,他只见过左贤王等人,却同这个小王子并无多少接触。但怎么说这孩子也是赫兰王室,之后要长留在大宣的质子,常焜认为还是有必要向那个孩子表露几分亲近之态的。    弥迦叶很快被领了过来。如南阳所言,这孩子模样十分漂亮,让人见着就喜欢。由于母亲来自西域的缘故,弥迦叶的眼珠竟是翠绿色。  常焜至今无子,很是遗憾,不犹对弥迦叶说了很多话。  可惜这孩子不会汉语,又性子羞怯,常焜索性将他唤到了自己身边。    “这孩子的眼睛真的是碧色的。”常焜抱着小小的弥迦叶,扭过头同梁舜英笑道。  “像只猫一样。”梁舜英笑着说。    然而下一个,乖顺如幼猫的孩子猛地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尖利的骨簪,狠狠扎向了常焜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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