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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很快吞噬了高楼,转瞬又借着风势扩散,烧着了附近的含冰殿。  常焜等人倒是没事,他们这些贵人在众多侍从的护卫下都逃离了火场。眼下皆狼狈的在含冰殿前的空旷地坐着,二三十名高大的羽林卫如铁墙般环在周遭。    混乱中,梁舜英算是少有的几个冷静之人。在别的女人都吓得呆若木鸡时,她上去捂住了常焜不断流血的伤口。扶着他躺下,以免压到伤口。    常焜疼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梁舜英于是握住他的手,“没事的,陛下。伤得不重。”  常焜看不到伤口究竟有多深,他只是感觉到疼和害怕,梁舜英便坐在他身边,不停安慰他。    早就有人飞奔去请御医了,只不过要等到那些人还需要点时间。羽林军将弥迦叶及随他一同来这的赫兰仆从悉数捆缚了起来。向常焜请示该如何处置。    “看不到陛下受了伤么?先退下!”梁舜英叱道。  “杀了这人!杀了他!”常焜按着伤口嘶吼。    而年幼的弥迦叶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像个精致的偶人一般。梁舜英无意中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目光,竟感到有些害怕。    这人根本不像个孩子,哪有不会哭不会笑,毫不犹豫就能杀人的孩子!  若是梁舜英知道弥迦叶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就会明白,这人的确算不得是孩子。    弥迦叶今年虚岁五岁,他一生下来,就是被上一任单于以极其严酷的手段抚养着。他两岁时,老单于便让侍从抱着他上战场,让一个孩子去见识刀光血色,三岁时老单于便手把手的教他弯弓射箭,带着他深处草原,让他亲手射杀一只将成年的狐狸。四岁时,老单于打断了一匹母狼的后腿,让弥迦叶与之搏斗,最后弥迦叶杀了它。    赫兰人从不娇养自己的孩子,他们对待自己的后裔,像野狼训练狼崽一样苛刻。老单于对弥迦叶尤其如此。    他的母亲是老单于最宠爱的阏氏,而在他出生时,部落里的巫师曾有预言,说他以后一定能成为草原上的一代雄主。因此他的父亲,一直是将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如果老单于多活个十年,那么赫兰无疑是属于弥迦叶的。只可惜老单于终究是死了,为他的长子所弑。新单于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弥迦叶那位绝美的母亲据为己有,然后就是下令将弥迦叶送往大宣。    分别前,母亲呼朵阿抚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哭,说他本该是成为狼王的人。  弥迦叶不懂成为草原上的狼王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任兄长摆布,也不希望母亲受委屈。    在他离开赫兰前,有人告诉他,只要他找机会杀了宣人的皇帝,他就能回来。  “王子您还是个小孩儿,谁都轻视小孩,不会防范您,所以您是最适合的刺客——只要宣帝死了,我们保证接您回来。”    弥迦叶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不傻,问:“听说赫兰和大宣隔得很远,你们怎么接我?”  “当然是两国开战,我们将您抢回来。”那个人说。    赫兰新单于是个只知酒色的庸碌之徒,他并不希望与南边的大宣发生冲突,所以一听说西域出事,就忙不迭派出了使节还送上了自己的弟弟。  但赫兰人中,多得是主战的人。这群自称是野狼后裔的桀骜部族,已经忍气吞声太久,但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爪牙。    “这也是您父亲的遗愿。”那人又说:“而且您也希望您的母亲能过的好一些吧。”  就这样,弥迦叶答应了那个人的请求。为了父亲的愿望,为了母亲能过的好。    不就杀个人嘛,没什么可怕的。他四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又握着他的手,刺进了一名叛乱奴隶的心脏。    这一次父亲不会再来握住他的手了,不过杀人的事他可以自己做。若是有片刻的犹豫胆怯,只怕会让天上的父亲笑话他。    摩狄一直防备着他,他那把父亲送的短刀也早就被摩狄夺走了。但那天弥迦叶在看到那个浑身都遮着纱罗的女人后,忽然灵光乍现。他怎么忘了,发簪也是极好的武器。  只可惜他费了这些天辛苦磨尖的骨簪,还是不比刀子锋利。    刺杀失败了,弥迦叶倒并不觉得害怕。他从小就没怕过什么,因为没人教他如何害怕。  常焜在不停的说着什么,他没听懂,只觉得这个汉人的皇帝实在不像话,这么点伤就哭哭啼啼,在他们赫兰,这样软弱的懦夫是当不了王的。    一名羽林军拔出刀走向了弥迦叶。  这是要来杀他了么?弥迦叶想起了那名被他杀死的叛奴。    他一直没弄懂死亡是什么意思,看着那把向他越来越靠近的刀,无意识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好像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住了似的。    “慢着!”梁舜英喝道。  她倒不是怜悯这孩子,而是有更深的考虑。    弥迦叶好歹是赫兰送来的质子,不能轻易死了。谁知道今日这一切是不是赫兰的阴谋,他们就等着弥迦叶一死便正好以此借口开战呢?她亦敢笃定弥迦叶刺杀常焜,是受了旁人的指使,一定要问出幕后主谋才行。    “陛下请冷静些。”梁舜英又凑到常焜耳边好言相劝,“这孩子大可以关押起来日后再慢慢处置,陛下切勿动怒,否则气血流动更快就不好了——”  “御医呢!”常焜看着自己一手的血,惶急道。    没有吓傻的人连忙去看御医来了没,梁舜英也焦灼的站起来四处张望。  所见的不出意外是一片乱象。今日来西苑的人本就多而杂,刺客之事更是将含冰殿外搅得如同沸水一般。有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胭脂和炭灰糊了一脸,正低头哭泣;有平日端庄威严的公卿狼狈的逃窜,生怕还有刺客藏在大火中;有年迈的老臣被烟呛得大声咳嗽,却还坚持着想要指挥大局。    梁舜英眼睛很尖,即便场面都乱成这样了,她还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魏琢。  ==============  “为什么带我来这?”魏琢被含冰殿的浓烟呛了一下。  她原本是打算回到她住的小院,继续躺在病榻上,装作今晚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的。    “你有想好你身上的伤要怎么解释么?”  “反正我是病人,只要将伤口遮掩住,脸色苍白些也不会惹人怀疑的。”    “风寒和受伤终究还是有区别的。”褚淮在一棵老树后,放下了褚淮,“要是有人问起你的伤,你就说你是听到吵闹声后,因为担心皇帝的安危赶来了这里——”  魏琢皱了下眉。    褚淮继续道:“然后你闯入含冰殿想要救人,不慎受了伤——但不要让不信任的人检查你的伤口,箭伤和砸伤、摔伤以及烧伤总还是有不同的。”    “知道了。”  “那我走了。”褚淮站直身子。  魏琢弯起一个笑,朝他点了点头。  ===============  梁舜英默默打量着那两个人,沉思不语。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和魏琢在一块的少年是常焜身边的以为黄门侍郎。    魏琢好像还受了伤……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受伤并不是很奇怪的事,那名黄门侍郎也许只是偶然出手救了她。  可方才魏琢对他那样笑,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但这些都不是她目前该理会的。  御医总算是赶来了。梁舜英让常焜靠在她怀中,然后令御医为他处理伤口。期间常焜几度险些昏厥过去。    “左安门一带羽林骑与赫兰左贤王交战。”尚书令袁涧在看到常焜后,立时赶来。  “左贤王……”常焜此刻仍神志清晰,意识到了不妙,“即刻下令停战,朕没说过要捉拿摩狄,是那个混账擅作主张!”他在激动中伤口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    “现在双方厮杀正酣,要停战恐怕不容易。”袁涧露出为难之色。  “袁公可有主意么?”    “现在除非有另一支兵马介入,阻住双方的厮杀。”袁涧道:“这就好比两个无赖儿在搏斗,贸然去劝架只会受伤,除非有个身高九尺的大汉上去,才能将他们扯开。”    “那速去调虎贲骑来!”常焜在知道自己伤口并不深后,便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  然而袁涧却露出了迟疑之色。“太后并未跟来……”    包括虎贲军在内的京军,皆是由林党操控。羽林、虎贲的符节甚至直接握在林浣手中。  “朕是皇帝,难道朕身陷危难中,虎贲军也能坐视不理么?”常焜怒道。    袁涧叹气,“臣为陛下一试。”  说是一试,言下之意便是——即便是天子圣旨,也未必调得动直属于林浣的虎贲军。  常焜意识到了这点,冷笑不已。    袁涧无可奈何的转身,想去找个地方拟旨——虽然他清楚皇帝的圣旨并没有多少用处。但若是连他都不拿常焜的命令当一回事的话,只怕那位自尊心极强的皇帝非被生生气死了不可。    但他忽然听到了铁骑突出刀枪鸣,是有另一支军队正策马而来,要赶往左安门平息那一场动乱。    那显然不是远在禁宫的虎贲军,而是平日里就留在西苑,受太皇太后控制的西苑戍卫。  “呵,她出手了。”袁涧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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