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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自认为是个娇气的人,但被关了这么些天,她竟也不曾成日哭闹。就这么在漆黑阴森的狱中,一天天平静的熬了下去。  这应是林蝉的功劳。    这个年轻人只要有空便会来找她,她每日醒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落魄凄凉的处境,而是猜测这人什么时候会来;他来的时候,时间就仿佛过得飞快,一眨眼便日落西山;他走后,她便想着他说过的那些话,渐渐入睡。    现在南阳心里已经不再害怕了,但这句话她没跟林蝉说。  她也不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每次听见林蝉的声音,她就懒得考虑这件事了。反正林蝉同她说了,那个一向讨人厌的魏婕妤在试着帮她洗冤,她身在西苑的姑祖母太皇太后也一直还记挂着她。林蝉这么说,南阳就信。    林蝉不善言辞的毛病倒是一直没改,他每日会来看南阳,然而见到她后依旧会脸红会紧张。为了避免相对无话的尴尬,也为了给公主解闷,林蝉便每日带一卷书过来诵读与她听。只不过他有些不解风情,不知女孩子都喜欢听什么,褚淮那个一向有主意的家伙近来又忙得很,没法给他意见,他便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来了几本史书念给南阳听。    南阳并不喜欢这些覆盖着旧日灰尘的故事,但林蝉音色悦耳,她便也安安静静的听了下去。  “你每日都来这里,就不怕耽误了公务么?”南阳撑着下颏。  “我领的本就是闲职,一天没有多少事要做,不打紧的。”林蝉解释道。    南阳知道林蝉只是兰台负责修书的令史,其实这一官职倒也不差,至少从事的不是素来为世家子所鄙夷的“吏事”。修书乃是造福后世的大事,能参与其中的不是名声远播的儒者,便是林蝉这种名儒的门生、子嗣。以他的年纪来说,任兰台令史已经足够了,毕竟不是每个少年人都能如那个盛名远播的黄门侍郎褚淮一样靠着尚书举荐和自身的机敏身居要职。    南阳想了一会,道:“要是我能平安出去,我就让姑祖母封你做个大官,保证不比你那表弟要差。”  比起父亲南阳更亲近早逝的母亲,她的母亲唤太皇太后做姑母,所以南阳私下里在亲密的人面前唤太皇太后为姑祖母。    林蝉却摇头。  “为什么呀?”  林蝉又一次词穷,不知该说什么。要怎么解释呢?说自己不慕富贵,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编修一部能流传后世的史书?还是告诉南阳,他愿意来这里陪伴她,并不是贪图她的报答?    “唉,罢了。”南阳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我都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一定能的。”林蝉赶紧说。  “也不知那个讨厌的家伙到底能不能抓到真凶……”她低头喃喃道。  ================  能不能抓到真凶,魏琢心里这时也有些没底。  梁舜英身边的侍女,一个个都被她管教的十分精明,魏琢派出去的人,并没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唯有一个年纪尚小的侍女无意中透露了梁舜英在林浣出事前,曾密会过长信宫那几个负责试毒的女官。但从那些女官口中,魏琢也没能审出什么——仅有的好处就是长信宫那几个原本还对她心有疑虑的人现在也开始逐步相信梁舜英和林浣被下毒之事有关了。只不过从那几个试毒女官口中,仍是审不出什么重要的证据来。    魏琢却是渐渐没了耐心,开始琢磨要不要动大刑了。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虽说现在常焜还顾忌着太皇太后,没有动她。可常焜却下旨无故罢免了她远在边关的兄长。    曾一度声名卓著,在西陲立下了不少功劳的魏栩救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夺去了一切功勋,踏上了回乡之路。    魏琢对此很是愧疚,若是阿兄回到洛阳时她还活着,少不得要亲自去谢罪。常焜这个皇帝在魏琢前世被人骂作昏君,死后谥号为“灵”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了报复魏琢而罢免了边关一员悍将,丝毫不顾忌后果,就好像江山不是自己的一样。    魏琢坐在暴室丞从前办公的地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中。这些天她几乎吃住都在这里,已经有三天不曾好好梳头,长发就那么随意的绾着。她左手边放着让林浣陷入昏迷的□□——据太医说这种毒做工复杂,主要成分是□□,但又比□□发作起来更快更猛。是取了好几种药材一同研磨成粉制成。    几斤的药材磨成粉后也就只有小小一捧,白色的,但又白的不是很鲜亮,黯淡如灰尘。魏琢用了六、七根银针一一刺进去试了下,每一回银针都转瞬成了黑色,也就是说纵然真有谁想要用此毒来害林浣,也逃不过试毒女官手中的针。    那几个女官一定是有问题的,梁舜英召见她们,总不会是真的只为了一起喝茶闲聊——虽然据她们所说,梁舜英的确只是找她们闲聊而已。    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魏琢以修长的手指拈住纤细的银针,对着光细看。  那日刺入酒中的银针不曾变色,难道那酒樽里头真的没有毒?  不对!    她并不知道那银针有没有变色,她站的太远了,如此纤细的一根针,她看得清才怪!  南阳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新婚夫婿,哪里顾得上看女官手里的针?  但是……    林浣不可能看不到,女官试毒之后,向来是要将银针出示给太后的。  难道是林浣眼瞎,看不出银针变黑,就直接将酒樽接过去一饮而尽了?魏琢扯出一丝嘲弄的笑。这倒是有可能,林浣的眼睛的确不是很好,她常年伏案,很多东西放在远处都看不清晰。这点魏琢在给她做女官时就发现了。    可也不至于辨别不出黑白吧,一根银针黑了都看不见么?  除非……  除非那根针不是银的!    魏琢豁然站起。  这时被她安排在林浣身边的内侍欢天喜地的奔过来。  “太后、太后醒了!”    魏琢踉跄了一下,也不知是因方才站得太急,还是因这个消息太让人惊喜,以至于她有了片刻的眩晕。  镇定,你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魏琢这样告诉自己。    她平稳好了自己的心绪,第一条命令便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太后醒了。”  她步态平稳的走出了暴室,一路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她只是去办一件和查案有关的事。  林浣虽然醒了,但是如魏琢所料想的一样虚弱不堪。在魏琢赶回长信宫时,她又一次睡了过去。好在宦官和太医们都说她已经从死亡线上回来了。    那个被魏琢看重的年轻御医跪在林浣身边,为林浣诊脉。他已经有几日不眠不休,脸色憔悴的很。在见到魏琢后,他连忙起身行礼。  “你做得很好,我会重赏你。”魏琢道。    “我不在的时候,魏婕妤已经习惯掌管一切了。”帘幕后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嗓音。  林浣醒了。  侍女忙上前拉开帘帐,将林浣扶起。    “听说哀家昏过去这段日子,长信宫上下皆唯你是从。”林浣问。  魏琢也说不清她这是要问罪还是褒奖,但此刻的林浣脸色惨白,瘦的得仿佛风一吹便能折断。这样一个女人没什么好怕的。    “是我。”她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林浣颔首,“哀家该谢你。”  魏琢从她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谢意,也不指望能得到她真心实意的道谢。    “太后还未脱离危险。”她说。  林浣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体弱的缘故,她每句话都说的十分缓慢,“要杀哀家的人,你知道了?”    “知道了。”  林浣轻轻颔首。  “是梁舜英。”    林浣似乎有些意外。她猜到了常焜要杀她,却没料到凶手是梁舜英。魏琢这才想起,梁舜英算是她亲自养大的孩子。    像林浣这样的人也会难过么?那她会不会相信她?毕竟魏琢现在还没有证据。  她想了想,斟酌着词句道:“我怀疑……是梁才人将□□抹在了一根针上,然后借着试毒的机会,将毒搅入了酒中。”她说完后抬头看向了林浣。    林浣没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垂下眼眸。  “太后相信妾么?”魏琢忍不住问。  “去将舜英带过来。”林浣吩咐一旁的女官。    “慢着——”魏琢开口道:“太后现在还在危险中。”  “哀家清楚。”林浣看了魏琢一眼,“但有些事,必须得哀家亲口来问。哀家既然醒了,就不能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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