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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斯年在包厢里和人打桥牌,牌运不好,输得要脱裤子了。    令波笑话他,“十哥,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都说单身久了人会变态,你八成不是变态了吧?”    声刚落,挨了一巴掌,却是苏沐阳下的手,一板一眼教训他,“十哥怎么会变态,十哥只会让人变态。”    四座皆笑了,近来秦家家里给秦斯年安排了相亲,对方是城南黎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单名一个漫字,据说十分娇纵,眼光高到天上,偏偏看中了秦斯年,托了和秦家关系很亲近的外公来说亲,也算是很有胆气了。    女中豪杰啊,忒有本事了。    不巧,秦斯年是个软硬不吃,主意颇大的人,看中秦家别的子孙就罢了,威逼利诱,居中调和,即便不是很愿意,最后大约也能成事,但秦斯年就不一样了,他年少即有野心,谋算多年,步步经营,踏到现今的高度,所为不过从家族桎梏中脱身出来,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怎么可能再被人胁迫着走。    这黎漫的主意,打的真不是太妙。    不过秦斯年向来是个孝子,顾忌到父母心情,斡旋得也不容易。    众人调侃够了,秦斯年扯着领口松了松,牌一推,端了杯酒,靠在椅背上四平八稳地晃着手,杯中酒荡得泠泠作响,他勾着唇角凉凉笑了笑,“你们要觉得羡慕,我做主给你们也寻个好亲事,大家同喜同乐。”    苏沐阳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这种事,怎么敢劳烦十哥呢!”    笑话,他们这群闲散人士,可没秦斯年那么大的能耐,被长辈磋磨两顿,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想多两年逍遥日子呢!    秦斯年哼了哼,举杯饮尽了,踢了椅子,单手插在口袋里,晃悠着去外面了。    这里是令波的酒吧,名字起的颇古怪,叫“绿苔酒吧”,四层楼加上地下一层,总共有五层,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包厢,地下一层是舞场,周围是四散的卡座,灯光闪烁变换着肆虐,鼓点震天,仿佛敲在心口,又仿佛震得地板轰轰作响,秦斯年靠在二楼栏杆上,看下面扭得千姿百态的人。    有人过来搭讪,问他近日怎么得闲,竟然有空来这里消遣,他略微歪了歪头,“忙中偷闲罢了。”    上头政策变化,连累了公司诸多项目,自然也连累他终日忙碌,不过都不是很要紧的事,偷一日清闲,也不妨事,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倒没什么特别的,苏沐阳恰好叫他,于是就过来了,只是没意料中开怀,反而觉得没什么趣味。    或者令波说得对,他大概是变态了,竟有点儿想回公司加班。    ***    闲聊的功夫,下头忽然骚动起来,大约是一女子领了人过来教训另一女子,不巧反被教训了,气愤之际,怂恿身边人围殴对方,又不巧踢到铁板上,反被削了一顿,这会儿仗着人多,打算把人拖到黑巷子里解决。    然后,英雄救美的来了。    热闹看了不过片刻,身后包厢的门豁然开了,令波一只手里提着电话,另一只手堵着耳朵,很大声嚷着,“自己地盘上,还能被欺负,你是蠢吗?你待着别动,今儿个叔得瞧瞧这哪路神仙,这么嚣张。”    令波今天穿着皮夹克,肉墩墩的身材,把衣服撑得很圆润,光头锃亮,脖子里真挂了条大金链子,猛一看,跟个街头流氓头子似的,招了四五个看场子的保镖就气势汹汹下去了。    这架势,像是干架去的。    秦斯年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明白,原来令波是关照下头那场二女一台戏的热闹去了。    于是眉毛一挑,晃悠着也下去看热闹了。    苏沐阳和万堃一扭头发现人都不见了,推了门也出来寻。    人凑齐了,这热闹看得挺大。    江城有名有姓的几个大家,这一辈的年轻人,差不多聚了一半在这个小破楼里。    ***    曦光再次虚心求教小脏辫,“你今天是诚心来找我晦气的?”    红毛缩在一旁,不时拉一下小脏辫,低声说着,“姐,要不算了吧!其实,她也没什么错。”    小脏辫没理会他,目光嘲讽地瞧着曦光,“是,就是看你不太顺眼。”    嗯,还挺爽快!    曦光喝多了,晕腾腾的,脑子却清醒得很,其实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这事儿就不大对劲。    红毛找个吉他手,能找到网吧去,正正好她就背着把吉他?说的话也是漏洞百出。    她有时候不太动脑子,所以当时也没仔细想。    可也不是真就傻,这会儿怎么着也看明白了,来者不善。    只是曦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小脏辫和红毛小弟。    哦,红毛小弟大约是受人指使,这会儿显然一脸不安,不时看一眼门口,再看一眼小脏辫,眼神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看着怪可怜的。    曦光有点儿累,坐在一旁的卡座上,就着昏烁的灯光拿绷带把自己胳膊缠上了——刚刚趴在吧台喝酒来着,小脏辫拨开人群走过来,二话没说先从后面卡了她脖子把她往吧台上摁,阴沉着声音说:“不巧,我也从不看人脸色,即便是我求你,你再大的脾气,也得给我收着。”她声音压的低,冷意森然,若是寻常人,怕是听了得抖上一抖,继而怂了。    但曦光从小什么祸没惹过,小时候被人打得满嘴血,还硬是咬着人胳膊撕扯,一块儿肉差点儿没咬下来,虽然后来因为嚼了生肉恶心得吐得昏天暗地,可到底看着让自己不痛快的人不痛快也是件痛快的事。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谁若真惹恼了她,她必然也是十倍百倍的奉还。    她刚刚扣着小脏辫的手腕掰过去,脱身起来之后,提膝朝着她肚子狠狠顶了一下来泄愤。这一下极重,也极有技巧,既看不出来明显的伤势,又叫小脏辫登时捂着肚子皱着一张脸缩着蹲了下来,姿态略显得狼狈了点儿。她身后跟着红毛并四个杀马特少年,一看这情形立马围了上来,曦光揉了揉手腕,好久没松筋骨有点儿兴奋。    四个杀马特少年想要拖着曦光去外面小巷子,十分嚣张地昂着头,“走,妹妹,我们去外面巷子里好好聊一聊。”    曦光又不蠢,那里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就算是打死打残了,估计也没个说法,从曦光下手朝脏辫肚子上招呼,顾忌着没打出明伤就知道,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做那档子黑巷子里杀人越货或者被杀人越货的事,于是严词拒绝了。    她是这样拒绝的——先微微笑了笑,继而平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要我去我就去,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    杀马特“嘿”了声,也笑了,不过这就显出差距来了,曦光她笑得平和而温柔,杀马特则笑得愤怒且恶狠狠。    然后意欲武力强制拖拽着她出去,不过不巧得很,曦光可是打遍幼儿园无敌手的暴力少女,最后狠狠打了一架,把四个人揍得鼻青脸肿,她只是胳膊略微挂点儿彩而已。    最后结果是又多了几个人来堵她,事情就有点儿不太妙了,曦光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光荣传统正打算跑路的时候,令晨赶来了,    只是令晨同学他比起几个眼神凶狠且嚣张的杀马特来说,毕竟纤细文弱了点儿,曦光琢磨了又琢磨,打算带着他一起跑路。    她凑到令晨耳朵边上小声说:“待会儿我说跑,咱俩一起跑……”    话还没说完,令晨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自己地盘,不用跑。”    嗯?    刚吃惊了片刻,令波就领着人下来了,曦光认得他,山顶那个滑雪俱乐部的老板,令晨的叔叔。    生得孔武有力,这会儿脖子里挂着条大金链子,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令波热情地用蒲扇似的大掌拍了拍曦光的肩膀,拍得曦光险些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来了也不跟叔叔打声招呼,平白让人欺负了,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曦光勉力笑了笑,“叔叔好,没想到是你的地盘,给你添麻烦了。”说完松了一口气,估摸着不用跑路了。    小脏辫脸色不太好。    ***    不过片刻的功夫,酒吧的大门突然开了,涌进来不少黑衣人,跟客串黑客帝国的群演似的,各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腰板挺直,目光……额,看不见目光,不过大约能从面瘫似的脸上管中窥豹一番,想象得出来,应该不会太灵动。    领头的是个年轻男人,西装笔挺,目光锐利,一身精英气质,这个男人曦光依旧不认识,不过红毛显然认识,顿时一脸果真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的丧气模样,弱弱地冲着来人叫了声,“二哥。”    小脏辫扭头看了一眼来人,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毛,“哥,你来干嘛!”    “不来由着你胡闹吗?”她哥一把攥住她的后领,拽着她往外拖。    曦光啧啧感叹,果然天下的哥哥都是一样的令人发指,这让她生出一点儿原来我不是最惨的幸福感来。    她比较缺心眼,这会儿还能琢磨点儿有的没的。可令波显然是个清醒的,扯着嗓子喊了句,“兄弟,怎么说吧!清算清算?”在他令波的地盘上,欺负他令波的人,太有能耐了,他这么能耐的人,从来不喜欢看人比自己能耐的,所以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能耐成功了。    精英哥十分精英地肃着一张脸,眉头微微蹙着,高傲且冷淡地瞥了一眼令波,表情和小脏辫竟然有着如出一辙的嘲讽和不屑。    接下来重点来了。    精英大哥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很轻很平淡地说,“你算什么东西?”    令波脸色还算平常,他身后几个打手却显然受不了侮辱,闻言登时围了上去,精英哥身后的黑客帝国军团也应声而动,上前了一步。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小脏辫抱着胳膊,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样子。    红毛则比较怂了,脸上一副快哭的表情,好像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似的。    在这么紧张到颤抖的气氛里,曦光闲闲地摸了杯没喝完的酒抿了口,冲着那边“喂”了声,“那个脏辫,有事咱俩清算,不用麻烦别人。不过我实在很好奇,咱俩的梁子结在哪儿了?说来我听听,我也好判断判断是不是我错在先,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个很讲理的人,如果确切是我错,我赔礼道歉就是。”    她实在好奇得很。    脏辫的反射弧绕了好大一圈才堪堪反应过来,那句脏辫是在叫她,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大约是从来没有人这么不尊重她过。    曦光看着她脸色,很淡定地把杯子搁在吧台上,啪嗒一声脆响,她补充,“不过若不是我的错,加诸到我身上的,我十倍百倍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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