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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曜飞驰而至,在陆府门外飞身下马,疾步入内。    陆家已安排了人专门在门口等他,一见苏曜现身便迎了上来。    苏曜一边向里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侲子里混进了刺客。”那人慌忙跟上,简明交待经过。    陆仲被刺客重伤。失去意识前,他把主持大局的任务交给了陆诒,又吩咐陆诒马上召回苏曜。  “陆公伤势如何?”苏曜理清了经过,主动发问。    “还昏迷不醒。”    “刺客呢?”    “一被包围就都拔刀自尽了。”    几句说完,两人已到书室门口。那人抬手:“郎君在里面等你。”    苏曜点了下头,推门入内。    出事以后,他最担心的并不是沈盼,而是陆诒。令他欣慰的是,陆诒没有因为父亲倒下惊慌失措。和陆诒见面时他表现得十分冷静,只有眼睛里的血丝透露了他现在的疲惫。    陆诒见到苏曜的第一句话是:“你已经听说了吧?”    苏曜点头,然后问他:“可曾查到幕后主使?”    陆诒语气冷峻:“还用查吗?”    “的确,”苏曜叹息,“只有王守有理由下手。”    除了王守,陆仲再没和人结过深仇。前几个月的战局对王守不利,出此下策也很合理。    “父亲重伤,对士气打击很大。本来泰宁已经答应出兵,现在也变卦了。春天的战事我们可能会很被动。”这是陆诒现在最担心的事。    “不如主动出击。”苏曜建议。    陆诒皱眉,显然不太赞同这个主意。主帅生死未卜,本应援手的盟友也退缩了,更应该稳妥起见,怎么能挑衅王守,主动求战?    “王守一击得手,”苏曜解释,“一定认为武宁军心大乱。这时候他的防备反而是最松懈的。况且陆公倒下,我们不作任何反应,会被人看成无能。现在河南道形势复杂,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和王守的下一步行动。要是现在退缩,局面会对我们更为不利。如果我们能在王守反应过来以前取得胜利,哪怕只是小胜,也能暂时稳定军心。”    陆诒不语。    “你现在是藩帅,”苏曜继续劝说,“必须有所决断。”    陆诒考虑许久,终于抬头,直视苏曜:“你打算怎么做?”     ***    和陆诒的讨论告一段落,苏曜提出去看看陆仲。陆诒觉得父亲还在昏迷,苏曜去了也无济于事,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只是吩咐一名家仆领苏曜过去。    除夕行刺事件之后,陆府已经加强了戒备,故而这一路走来颇有沉重压抑之感。引路的家仆也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走道上静得只有脚步回响。到了陆仲卧房门口,不等苏曜敲门,门已从里面打开。沈盼走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带有血迹的白布,显然是刚从陆仲身上换下来的。    苏曜路上已经得知,这些天都是杜夫人和沈盼亲自照顾陆仲,所以并不意外。    反而是沈盼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默默退开几步。    她脸上脂粉未施,眼皮上的浮肿十分明显。苏曜知道她这几日定是没有少哭,心里一阵怜惜,进门前说了句:“在这等我。”    这要求明显不合礼数。但沈盼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即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苏曜放了心,进入陆仲房中。    正如陆诒告诉他的那样,陆仲伤势甚重,至今仍在昏迷。苏曜再有能力,毕竟不通医术,对他的伤势无能为力。因此略劝慰杜夫人几句后,他就告辞了。    沈盼遵守约定,还在门外等他。    “我很快就会带兵出征,”苏曜开门见山,“介于出兵前还有许多准备要做,我就不浪费时间,长话短说。”    沈盼点头。    “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不要胡思乱想。”    沈盼惊异地看向他。    苏曜对她微笑:“陆公现在无法理事,以后局势会更难预料。越早解决流民的困扰对武宁越有利。你上次说的那种布,我觉得想法挺好,接下来的几个月,小娘子不妨多研究研究。”    他知道陆仲在沈盼心里的地位,怕她又因此消沉,故而引导她把心思转移到苎麻的织造上。    沈盼沉默许久,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苏曜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一切有我。”    这几句话才是他要求看陆仲的真正目的。他要在出征前让沈盼安下心。    “你这次出征……”沈盼问,“会很凶险吗?”    “危险自然是有的,”苏曜并不瞒她,“打仗的事从来没有绝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占先机。就算有危险,也必须去做。”    “阿兄给了你多少兵马?”    “三千。”    沈盼倒吸一口气。区区三千人,如何面对王守的大军?    “陆兄原本要给我五千,”苏曜平和地解释,“但我这次是长途奔袭,人数太多反而不便就食,也容易暴露。是我要求他减到三千。不过这三千都是精锐。我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请小娘子放心。”    沈盼知道这是他宽慰之词。她踌躇一阵,缓缓开口:“你离开兖州时问我的事,我愿意现在给你答复。”    “不必。”苏曜摇头。    “你……”沈盼略显惊讶,“难道你已经改变心意?”    “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苏曜柔声回答,“我只是知道这种情况下,小娘子绝不会拒绝我。然而我并不想要小娘子出于同情或者感激而做出的承诺,所以不希望小娘子匆忙答复。”    沈盼凝望苏曜,久久不语,眼里却慢慢泛起莹光。    苏曜再度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喃喃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    元月方过,冰雪犹未完全消融,苏曜已经带着三千轻骑奔袭毫州。因为这次行动颇为冒险,他没有带上钟定。钟定对此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进入亳州境内,苏曜先攻占了永城县,但在王守援兵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撤离。等王守派兵夺回永城,苏曜已经出现在了蒙城县。王守调兵蒙城,却再次扑空。王守大怒,往毫州派驻大军,全力搜索苏曜的踪迹。不料苏曜竟在此时转攻宋州,并且成功烧毁一处有重兵把守的粮仓。    一连两个月,苏曜神出鬼没,仗着轻骑的优势四处搔扰,如入无人之境,让王守焦头烂额。    在自己后方持续作乱也就罢了,王守还惊骇地发现,苏曜不但熟知宣武数州地形,总能顺利找到补给。他还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自己的每一个决断,他似乎都能及时获知。王守绝不相信苏曜这样的无名之辈能有如此老辣的判断力。难道自己身边潜藏着武宁的奸细?    雪上加霜的是,陆仲遇刺的事也传遍河南道。尽管王守一再否认是自己主使,但是没有人相信。而他近来的作战不利又引来了一个更危险的人物。除了苏曜之外,入春后宋州边境出现了另一支侵扰的势力。这支兵马不属于河南道任何势力,而是河东节度使麾下。    这个消息令王守惊惧不已。河东若是与武宁联手,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为了避免两线作战,王守向河东派出了议和的使节。    自己治下的宣武、义成两镇兵强马壮,河东实力虽然不弱,应该也没有十足把握与自己全面开战。他们不过是想趁火打劫。许以大量金帛、再割让两个城县,应该足以说动河东退兵。    这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漏算了一件事——赵文扬正在这支河东兵马里。    自从成功击退胡人,赵文扬得到了河东节度使的重用。一得知王守和陆仲开战的消息,他就开始四处活动,最后他成功买通节度使身边亲信,劝说节度使答应趁河南内乱,出兵夺取邻近河东的几个县城。赵文扬本人也以副将的身份随军出征。    自他北上以来,日思夜想的事就是向王守复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岂肯就此退回?他料定王守会遣使议和,安排手下亲信驻守在宋州前往河东的必经之路上。他这些亲信大半都是和他一起从徐州逃出的流民少年,同样仇视王守,因而巡查时十分卖力,很快就发现了王守使者的踪迹。    宣武的使者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毫无防备地下榻客店。    是夜月黑风高,一队不到五十人的兵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店外面。    他们全以黑布蒙面。为首的人在客店外围巡视一圈,摸清地形后摘下了脸上的布巾,正是赵文扬。    “真要动手?”有个少年战战兢兢地问,“违背军令行动,被人知道了要杀头的。”    “我们为什么北上从军,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赵文扬沉着脸说,“不就是为了向王守报仇?”    少年们面面相觑。    赵文扬低声喝道:“想想我们在徐州的日子,想想那些被王守杀害的流民。我们参军时可是起了誓,要和王守算这笔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能在这里停下?”    “不能!”“报仇!报仇!”“我们干!”少年们的仇恨被他引动,七嘴八舌地应声。    赵文扬沉声续道:“使者死了,他们的和议就不会成功。这客店几乎没有守卫,那使者也完全没有防备,正是我们的机会。只要下手够快,没人查得到我们的身份。”    少年们纷纷点头。    赵文扬缓缓扫视他们,冷静地说:“都没有意见的话,就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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