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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芳姨东问西问了一大堆,知道程星有不会有事之后,才将悬着好半天的心放下了。又为程星有被找茬欺负不忿,狠狠地骂了两句才准备开饭。    她特意炖了鸡汤,给程星有先盛了一大碗,夹了只大鸡腿, “老话说得好,吃啥补啥,吃鸡腿,补脚力,以后遇到不讲理的人就跑得远远的,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芳姨知道程月有不喜欢这种油重又鲜的汤,撇掉了头上浮着的油花,给她捞了另一只鸡腿。  程月有没什么食欲,但刚从外面吹着冷风回来,好歹是喝了一点暖暖胃。    芳姨看着程星有的伤,有些心疼,问完疼不疼要不要紧后,想起来之前有一天,他脸色不好,还带着一身泥水回来。    “我就说那次你衣服怎么弄那么脏呢,手上也破了皮,问你你说是下雨路滑摔倒了,现在想想,该不会那个时候就被同学欺负了吧?”  程星有回想着芳姨口中的“那次”,恐怕她指的还是叶自敏要来吃饭,他回来晚了那回。那天确实下了雨,他在地上躺了那么会儿,校服后面又湿又脏的,一回去就被芳姨眼尖看到了。那个时候为了不被追问,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时被问到,程星有还是不想把旧事翻出来说,依然咬牙坚定了之前的说辞。    “芳姨,你看我这么大个一个壮小伙儿,像是随便就能被欺负的吗?”  芳姨看他个子是长得高,可是身上一点肉也没有,又往他碗里添了个鸡翅膀,“还壮小伙儿呢,吃的营养都用来长个儿了,大腿都没人胳膊粗。你多吃点,身体是本钱,等你身体长好了,别人一看,哦呦,这么大个块头,怕也怕死了,不敢和你动手的。”    程星有露出遗憾的表情,“早知道我小时候去少林寺学个武什么的,练个拳学个棍什么的。”  “瞎说,能让你去吃那些苦啊,而且我可听说去学武功什么的,容易长不高。你想想,你要是还矮,别人提你不跟提小鸡似的,再长壮点,那整个一木墩子,不好看。”  “所以还是我现在这样好啊,而且芳姨你不知道,我这种体型可流行了,多少人想都想不来。”  程星有在芳姨面前做惯了有口随心的孩子,所以即使程月有还在听着,也依然话多起来。    芳姨盯着他上下看两眼,点点头,“好,再长点肉就更好了。不过你可别再长高了啊,再长下去以后找对象就难了。”  话题一下子扯得好远。程星有想不到自己到了“找对象”的年纪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却在氤氲的热气中想起自己往右边偏过头的时候,能看到女生的头顶,从中间分出来一道细小雪白的头皮纹路。    程月有一直在听着,没怎么说话。直到芳姨向她征求肯定:“小姐,你说是不是?”  前言是在讨论程星有该不该再长个儿。她抬眼看了一下,发现程星有的眼皮不自然地跳了一下,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像猫。    程月有低下头想了一下,“高矮没什么关系,胖瘦也都可以,只要健康就好。”    程星有刚读高中的时候,程广之就问过她,觉得程星有以后读哪所学校比较好。她知道程广之的意思是,程星有以后要考上哪所“著名”的好学校,她帮着提了两所,但其实心里想的是,以后只要他能有书读就好了。  倒不是因为不亲近所以不盼着程星有好,而是她确实对“变得优秀”没有多大的执念,尤其是在她的人生中,她花了一些时间和功夫才知道和“出类拔萃”同样困难的,就是“普普通通”。  当一个任何方面都很平凡的人,有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性格,普通的能力,普通的一切,也要很大的幸运才能达成。她自己没这份运气,所以总希望身边的人能有这种好运。    “是是是,是这么个道理没错,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芳姨同意她的讲法,转头又给程星有夹了点菜,捞了两块肉。    “我不用再长肉了,现在就很健康。”    芳姨无视程星有的抗议,笑眯眯地用手指点点碗,“吃掉这些你就更健康了。”    “芳姨,你真的越来越像老人家了。”    “我一半的白头发都是因为照顾你长的,还有这条,额头上这条皱纹,就是今天因为担心你新长出来的。”    “芳姨辛苦了,等我以后带你去美容院打个针拉个皮,头发也要染,染完后还要烫个时髦的发型。”    芳姨被他逗笑,直让他赶紧趁热吃饭。    程月有知道程星有一直和芳姨很亲近,时常会看到他和芳姨有说有笑,不过在她和程广之面前倒是安静不少,今天这种话多又活泼的状态不常见。  她夹着碗里的肉,小口小口吞下去,吃完后实在是喝不下汤了,就上楼休息去了。    以前周末的时候,程月有偶尔还会出去逛逛,超市也好商场也好,即使什么也不买,随意走走纯当运动。但是最近几个月她却越来越懒,不想出门,也不愿意见人,有时间就想窝在自己床上。    她在床上躺着,才感觉到后背有些隐隐发痛,于是脱了衣服想从镜子里看看有没有淤青之类的。  正扭着脖子看,听到敲门声。    慌张地套了件毛衣,却没听到有人说话,只见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药我挂在门上。”  笔锋清晰的字体。    程月有等了两分钟,才打开门将门把上的袋子取下来。是家里附近的药店。  治跌打损伤的止痛贴片,口服的药丸,还有按摩用的药酒,一应俱全。    程月有反手抹了点药酒,折腾了一会儿准备睡个午觉,但躺了片刻,依然没有睡意。  于是一会儿找本书看看,一会儿摸摸手机看看新闻。但是越是想消磨掉时间,越是发现时间过去得慢。    如果是之前,这个时间点可以和边卉通话,可是前两天她才闲下来和边卉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但现在犹豫不决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给两人添堵。    程月有一直不是个会刻意经营感情的人,她和边卉之间也不会频繁聊天,通常都是两个人想起什么事才会和对方说一声,有时候聊得尽兴,也有时候说两句之后就断了。最长没联系的时间有两个多月,边卉搬到离海比较近的新家后,不可避免地迷上海上运动。而那段时间程月有忙着跟进一个新项目,投标费了很大功夫才拿下来。  但是这并不会给她们带来疏离感。她们都不是会黏人的那种中学小女孩了,知道保有空间和距离也是不错的相处之道。    那天视频电话响了挺久,程月有以为她是电话不在身边或者有事没能听到,正准备挂掉的时候,边卉那边应答了。    “我正想着晚上回去找你呢!亲爱的,和月有打个招呼!”边卉那张永远充满活力的面孔出现了,伴随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她将手机歪到一边,一个面廓清晰的英俊男人从方向盘上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她。    边卉正坐在车上,敞开的棚顶带来的是轰隆的引擎声和巨大的风声,所以她说话的时候都是用尽力气地吼着的。    “怎么了,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边卉用一只手拢住飞舞的头发,露出在海风和阳光下逐渐褪去白皙的健康肤色。程月有从一片嘈杂声中听到她说:“我要当妈妈了。”    在那个瞬间,她好像看到一贯大咧咧的边卉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害羞,还带着三分的温柔。这个神情她以前从未在边卉脸上见到过,所以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好像突然,长大了。”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有时候还经常和身边人撒撒娇,可是怎么说呢,我一点都不抗拒要当妈妈。”    程月有知道,边卉很久以前就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和他结婚生子。可能是因为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异的原因,所以边卉能得到的家庭的温暖是有限的,她也一直渴望通过建立家庭,把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全部补偿到孩子身上。还好,她现在美梦成真了。    “是啊,你一直想当个好妈妈,真好。”  “其实结婚之后没有很想马上生小孩,因为现在也还年轻嘛,想多享受一下两个人的世界。但是今天在医院知道结果的那一瞬间,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走在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很喜欢,连医院门口种的那种其丑无比的树,我都觉得好看,简直像是中了毒。”边卉到了家后,坐在门前的秋千上和程月有说到。    “我猜如果中了彩票,我也应该是这种心情。”  “小财迷,”边卉笑她,“从高中就开始听你念叨要中彩票了,现在还在想啊?”    程月有摇摇头,“没有了,现在不想这些了。但是梦想成真的话,我想不到其他情景来感受这种喜悦,所以只有想想中彩票。”    程月有也是从十四岁开始一直幻想着某一天可以中个头奖,这样就可以离开程家,不用靠程广之过活。    边卉清楚她的心思,沉吟了一会儿,问她:“你现在怎么样啊?要给你家老头一点颜色看看的事情计划到哪一步了?”  “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我要订婚了。我想了挺久的,感觉自己太蠢了,怕你说我,所以一直拖着没讲。但是总不能让你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吧。”    边卉有些惊讶,但是转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谁啊,我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我以后会介绍的。”她想起和叶自敏提过边卉,从他的回答来看,是不认识的。    “不是熟人……不会是四十岁的大叔吧?”  “他几岁?二十四吧,好像比我们小一岁。”  “可以啊,程月有,还姐弟恋呢。”    边卉刻意用夸张的语言逗她,两个人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边卉问她,“那个人,你想和他结婚吗?”  “以前不想,以前我不想结婚的,现在也不想,但是可能无所谓了。”    “你是为了赌气还是……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了?”  程月有思考了一下,回答:“我刚开始觉得结婚就像置换资源吧,最起码我可以有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就算是讲价,也要两个人位置对等的。”    边卉心里清楚她在指什么。但是另一方面,边卉其实觉得程月有思维很奇怪,还小的时候,因为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所以即使再怎么恨程广之,她都在程家忍耐下来了。但是后来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她却继续留了下来。    直到后来,边卉听一个心理医生说起过类似的心理状态,才知道程月有这种情况,与其说是恨程广之,不如说她在内心深处是渴望程广之的认可的。小时候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程月有,突然有一天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和父亲紧密无间的感情,在不被重视着长大的这些年里,她是非常想向程广之证明自己。虽然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只是边卉从来没有和程月有说这些。朋友意味着大家互相分享彼此瑰丽的世界,为对方同样美好的人生喝彩。与此同时,朋友也意味着距离与尊重。  但虽然你不能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但是作为朋友,就有义务在她做出不明智选择的时候,你要阻止她毁了自己的人生。    “已经决定好了吗?如果你是认真考虑过才做的决定,我一定会祝福你的。”    “我不知道……”程月有略有些痛苦地闭起眼睛,把胸腔里强烈的哭意压下去后才继续说,“我现在又觉得害怕了。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想象不出来,我怕,我不想改变。”  越是一步步在按着计划走,越是觉得害怕。    边卉叹了口气,安慰她:“我知道,你就是觉得不甘心,阿姨的事……可是我们还是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不和你说什么大道理,但是要我说,我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是件很开心的事,对你来说,是很好的事。”    光是想想就很难过。边卉从大学时代,就开始被母亲安排着和企业家公子见面,那个时候她还小,大家都不会明着说这是在相亲,借口说当哥哥妹妹处处,培养培养感情。但是她遇到的几个人,木讷的有,滑头的也有,或者干脆是连掩饰都不愿意,一上来就理所当然地和她当男女朋友相处,又是要牵手又是要搂腰的,烦不胜烦,厌恶至极。    何况边卉自己是个看脸吃饭的人,如果没有中意的长相,对方再怎么体贴入微也是无济于事。所以她早早和林华珍摊了牌,如果林华珍硬要掌控她的婚姻,那么她就离家出走,并且断绝和林家的联系。    世佳这位女强人知道女儿脾性随自己,不敢逼迫得紧,想着反正还有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可是她忘了自己的女儿也像她一样,性格强势,认定的事情就不回头。  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边卉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拉着个外国小伙儿到她跟前,简单介绍了一下。  不管同不同意祝不祝福,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林华珍又气又懑,直到边卉移民去了澳洲都没和她和解。  但是对于边卉来说,当时做出的选择并没有让她后悔。她往年所缺失的亲情,由现在稳定幸福的婚姻带来的满足感弥补。    可是程月有的情况就大不相同。她原本性格不如边卉开朗,一点小事也会纠结半天,而且她以前的一些经历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十年都放不下的心结,期望她突然想通,是不现实的。    所以边卉劝她:“我不给你瞎出什么主意,毕竟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走的路,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你。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不想结婚,待在家里心情又不好,你就过来我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等小孩子出生了,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帮我一起照顾,反正我们以前也这样一直在一起。当然,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你订婚结婚,我一定在你身边陪你。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大事,我可不能缺席。”    程月有想起大学时候,有一段时间她生病,都是边卉一句怨言也没有地在照顾她。如果没有边卉这个朋友,她可能连忧心未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会好好想想。”程月有点点头,眼睛发红。    边卉看她一张苦哈哈的脸,有点担心,“你现在身体还好吧?”    “嗯,还好。”    “那就好,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啊。我要是不离你那么远就好了,还可以经常见面聊聊……”    边卉正说着,从旁边递过来一杯果汁,她没有接过来,只顺手拉了一下身边人的手,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吻。    程月有没再多聊,祝福了边卉和肚子里的宝宝,也说明不管之后怎么决定都会告诉她,就关了视频。    以前有边卉在她旁边,再大的事她都还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扛着,可是现在,她将脸埋在被子里,手脚都重重的抬不起来。睡意深沉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她应了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同时,芳姨也进来了。    “小姐,老爷回来了,说让你去书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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