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真容易

教官走到郁北北的面前，神色严肃，“你没学过数学？”　　“学过啊。”郁北北纳闷道。　　“站好！”　　教官目色一凛，嗓门猛然拔高，吓得郁北北一激灵，迅速站了个标准军姿。　　教官看了眼表，指了指操场外圈的一棵柳树，“去那站半小时军姿，下次再出洋相，就站一小时！”　　可怜郁北北还在莫名其妙，教官就越过她去训别人了，“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吗？都给我原地站二十分钟！”　　立马有人开始抱怨。　　他厉声道：“嫌让你们站的时间短了是不是？那就再加二十分钟！”　　全场静悄悄的没人再敢叹气了，他骂道：“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我看你们谁敢跟我磨叽！有不想训的吗？趁现在军训还没开始！出列！”　　没人往外站。　　他冷哼一声，“站二十分钟，谁敢动一下，就加十分钟！”　　他突然回头看向郁北北，眉毛倒竖，怒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去那边站着去！”　　郁北北一个激灵，赶忙一溜小跑过去站好。　　站了好几分钟郁北北才想明白教官为什么要让她站在这里。她又尴尬又想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走神想赵泠珩呢啊，郁北北摸了摸鼻子。　　虽然现在是个夏天的尾巴，可天气还是够热的，中途休息的时候郁北北要去买水，还没走过去一瓶带冰的矿泉水就递到了她面前，是阮云朵，她说：“给你喝吧，我刚才买了两瓶。”　　郁北北连连摆手，“不不不，谢谢，你留着喝吧，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拿着吧，我喝不了的，不然就浪费了。”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吧，那谢谢。”郁北北接过那瓶水，她实在是不想在排队了，只好说：“那明天我给你买。”　　阮云朵和她坐在草坪上，说，“刚刚对不起啊。”　　“什么？”　　“刚刚推你啊，你没生气吧？”　　“没。”　　“那就好。”阮云朵又笑了，“我站军姿的时候好怕你会生我的气啊，我可就你这么一个朋友，要是你再不理我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郁北北朝她笑笑：“我不太爱生气。”　　赵泠珩知道这件事后一撇嘴，“那这朋友认得可真随意。”　　郁北北干笑两声没说话。　　“估计是觉得你看起来好说话，想多拉拢拉拢你也说不定。”赵泠珩摸着下巴，思索道。　　“嗯？”郁北北有点不明白了，拉拢？这和拉拢有什么关系吗？　　“大学嘛，就是一个小社会啊！这社会，它很复杂。”赵泠珩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你看，咱们上高中的时候，没有任何欲望，和同学玩在一起，我喜欢她我就跟她玩，我不喜欢她，我能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但上了大学，不喜欢她该跟人说话的时候也要说，因为你知道你出门在外说不定哪天就能求着她。”　　“这跟她要拉拢我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啊。”赵泠珩表情十分严肃，“她跟你玩好了，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更容易呗！”　　“我能帮她什么忙？”郁北北很不理解。　　“那多了去了。”赵泠珩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小到让你给她打壶水，大到让你违法犯罪。”　　“就一瓶水，不至于的吧。”　　“当然至于呗！”她义正言辞，“你没听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我明天把水还给她。”　　“不过这就算啦，不就一瓶水嘛，她愿意给你买你就喝呗，反正白喝干嘛不喝。”赵泠珩说，“要是我，给我买我就喝。”　　“……”　　却没成想她一语成谶，第二天军训她去操场见习，中途休息的时候阮云朵真给她买了一瓶，还凑过来跟她聊了好半天，两人说的火热，把郁北北冷落在了一边不闻不问。　　郁北北给赵泠珩使了好几次眼色她都装作没看到，甚至还过分的把头偏过去了，气的郁北北在一旁直喝干醋。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跟赵泠珩说:“我要去厕所。”　　“去吧。”赵泠珩朝她点了下头，又接着跟阮云朵聊去了。　　行！一见如故了是吧！郁北北的心中瞬间呼啸而过一万头羊驼，将赵泠珩骂了个狗血淋头。　　郁北北嫌她俩碍眼，干脆跑去跟教官请假，说自己发烧了，想回宿舍休息。冷面教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估计是看她精神确实不大好，破天荒的准了。离开操场前郁北北还特意回身看了下，赵泠珩还在草地上坐着和阮云朵侃侃而谈，她那叫一个气，索性眼不见为净。　　郁北北回宿舍换了件衣服，就出去逛街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假，可不能浪费掉。正想着去网吧打打游戏啊，或者看看她在网站无聊时写的小说有没有人评论，郁北北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是个打扫街道的阿姨。　　阿姨手里拿着一个很厚很厚的大本子，问“姑娘这是不是你掉的？”　　郁北北瞅了一眼，“不是。”　　“哎，这也不知道是谁的。”阿姨很失望的叹了口气。“早上四点多我就捡到了，这等了半天都没人来找，这本子看着挺好的呢。”　　她递给郁北北看，“这后边还有好几页没写字呢，不像是扔了不要的。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同学掉的。”　　郁北北接过来，打算翻翻应付下就还给她，可没想到，她只翻开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页贴着一张照片，拍的是有些黯淡的蓝天和白云，照片下方写着日期：2013.11.04，接着又起一行，写着：酔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郁北北想，这大概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字了。　　……　　那天郁北北死皮赖脸的从阿姨那里要来了这个本子。她起初不肯给，说怕失主来寻。可郁北北实在太想要了，给了阿姨她的电话号码，说:“本子先保存在我这里，如果失主真的来找，您让他打我电话，我会还给他。”　　阿姨被她磨了好久才答应。　　等那阿姨转身一走，郁北北立即把本子捂进怀里，脱了外套包的严严实实。包完她觉得有人盯着她看，一抬眼见街对面有辆车停在那，车主摇下车窗正诧异的盯着她，距离有点远，那人又背光，郁北北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不过估计是把她当神经病了。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郁北北可管不了那么多，她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跑。那种迫不及待想要据为己有的心态，每每回忆起来就让她忍不住脸颊发烧。　　她回到宿舍之后几步爬上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窝在被窝里小心翼翼的翻看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直到赵泠珩爬上她的床，照着她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你孵蛋啊！”　　她抢过她手里的本子，随意翻了两翻，“谁的？”　　郁北北扭捏的去抢，“捡的。”　　“捡的？哪捡的？捡谁的？”　　“我哪知道！”　　赵泠珩唏嘘不已：“看你这样，别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不会是哪个学长送的？”　　“谈屁！”郁北北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赵泠珩眼睛一眯，手一伸，“给我看看。”　　“不给！”　　赵泠珩撇嘴:“小气巴咧的样，又不是你的给我看看怎么了？”　　“想看你自己去捡啊！”　　这句话把赵泠珩惹到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暴制暴，最后从郁北北手里蛮横的将本子抢走。　　郁北北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趴在床上，她从来不知道赵泠珩这小崽子平时看着弱了吧唧的，爆发起来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铁画银钩啊！是个男人的笔迹啊。”赵泠珩一边看一遍赞叹，“写的还挺不错，啧啧……这照片不会也是他拍的吧？什么年头了，还有人专门洗照片呀！不过挺好看的……”　　赵泠珩翻了翻就把本子还给了郁北北，“是不是个佛系青年？长什么样啊？亮出了姐姐给你参谋参谋。”　　“我不知道……这个本真是我捡的。”　　“你从哪捡的？这么会捡？”赵泠珩不信。　　郁北北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一遍，换赵泠珩惊讶的张大嘴巴，“然后你就拿回来了？”　　“是啊。”　　“要是那个人来找呢？”　　“问问他能不能把这个本送给我。”　　“人要是不给呢？”　　郁北北嘴一抿，“那我也不小心弄丢了。”　　赵泠珩一脸黑线，“早知道你干嘛不给那个阿姨一个假手机号？”　　“你机智，当时我哪能想那么多啊……”郁北北顿时捶胸顿足，真是的，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如果想到了，这简直解除了后顾之忧。　　不过……郁北北抚摸着本子扉页处那人龙飞凤舞的签名，心里那点后悔不知怎么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也许……　　也许，当时给那个阿姨留下手机号码的她，是期待见到这个本子的主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