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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达刘府时,明远和另两个弟子正在大门外的一棵大树上。    “公子,方才晚饭,刘府来了不下二十位客人,看样子都是达官贵人,且行色匆匆。不过,这会子都走了。”明远小声地向白非也汇报情况。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刘府?”拾酒奇怪道。    “刘清量本就炙手可热,只是一下子来这么多,定有可疑之处。”白非也说回答。    “这是大门,那边有个西门,是个偏院,没有家丁把守,可以从那儿进去。刘府中间是一个早年挖的湖,可从南边小心绕过去东院。”明远交代着刘府的大致情况。    白非也点了点头,转而对拾酒说:“姑娘,我未到访过刘府,十分陌生,还请姑娘多为带路。”    “无妨无妨。”拾酒说罢便引着白非也,就着轻功,跃进了夜色里。    这是个偏院,无人把守,黑灯瞎火,拾酒不小心踢翻脚下的一只木桶。    “拾酒姑娘,小心。”公子轻声说。    “今晚月光太暗,看不清。”拾酒窘迫地解释道。    “慢慢来。”    公子好听的嗓音落在心弦上,却奏起了秦王破阵曲似的让人躁动。    “这儿应该很破败吧?”    “嗯。”    “人们常以东为尊,西为卑,破败是正常的。姑娘请随我走。”白非也浅笑一声,“现在姑娘看不清周遭,我正好能凭感觉摸路。”    公子伸出手,拾酒一时间有些目眩,竟也缓缓地递上了自己的手。    微凉,却很舒服。跟他的人一样。    两人走出西偏院,拾酒看见南边有一个家丁打着灯笼经过,赶紧扯了扯白非也示意他躲在树后边。    待那人走后,二人沿着走廊往南边走去,这边已经有了一些照明的灯笼,可拾酒却鬼斧神差地没有放开白非也的手,她也不知道是何故。    突然有两位丫鬟蹲着盘子走出来,拾酒一用力,带着白非也飞至屋檐上趴下身子来。    南院是个挺大的院子,在微弱的灯笼下,修得也十分精致,看人影,屋内有两人,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怎地,今儿个这么早回来了?”是个女声,听起来年纪不会太小。    “怎么了?爷回自己院子还不成了?”粗犷的男声,带了些怒气。    “爷还知道,这是自己的院子?我怕爷把醉花楼当自己院子喽!”女人的声音突然升高。    “你要是有醉花楼里姑娘一半的温柔,爷至于不回家?”    “那姓崔的小蹄子,今日被人杀了,爷可得悠着点,别有一日在醉花楼里交代了自个儿了!”    “臭娘儿们,你就这么咒自个儿男人?”    “哪是我要咒爷啊,是你们父子俩一个德性!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两人便吵了起来,但字里行间透露了醉花楼……    握着白非也的手,手心有些痒痒的,是他在写字……    刘府大少爷……    拾酒的尾指和无名指有些颤抖,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挠她的手指,直直挠到了心里头去。    等侍女走远后,公子示意拾酒该往东边去了。    两人一路飞檐走壁,躲躲藏藏,来到了更为富丽的东院,这儿灯笼照得通明,两人不得不猫着身子趴在屋檐上。    不久,有一面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提着食盒,进了门。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幸好的是,拾酒与白非也都听力过人,勉强能听得清他们的谈话。    “老爷,吃些吧,不然饿着身子。”    没有人应答她。    “老爷……”    “敬慧,我实在是吃不下……”听到这声,白非也轻轻在拾酒已经出了细汗的手心里写字:刘大人。    “老爷,多少吃一点,才好处理事情……”    “怎么处理?那账簿不见了,你没见今晚那些人全都跑来问我怎么办……我又何尝有办法?”刘清量坐立不安。    “平日里,咱们拿钱办事,也没有亏待过,如今有事,他们竟……唉……”    “敬慧,你且老实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料理的?”    “老爷,这重要么?”    “怎么不重要?”    “老爷,那贱人就如此重要?东西就是她偷走的,您怎么还不死心呢?”    “可现在东西没找到,江捕头不是说了她屋里翻遍了,也没找到账簿么!现在她死了,更不知道东西在哪儿了!”    “那咱就再找,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    “敬慧,你是不是想杀她很久了?”    “老爷,我想杀的,又何止她一人呢……”这妇人说话越来越小声,甚至还带了丝啜泣和无奈。    “今夜让江东把尸体烧了,赶紧把罪定下来。”刘清量开了门,“我到书房睡去。”    拾酒猫着身子,看着刘清量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摇头,三步一叹气地走了。    而这个屋檐下,再无人讲话,只有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二人准备离开刘府时,拾酒突然想起,可以取一枚刘府家丁的鞋印,如其中也有三角纹,那凶手是刘府的人,便八九不离十了。    可这边灯光明亮,家丁众多,两人稍不留神,被守卫发现。    “有人!抓刺客!”    “在那儿!快!”    “来人啊,赶紧保护老爷、夫人和大少爷!”    拾酒慌了,她自小长在青山,梦里虽见过无数场合,却没试过这么明晃晃地被喊抓的。    “姑娘别慌,论我们的轻功,应无人能赶上,不宜在此地与他们交手。”    拾酒嗯了一声,却慌得很,全凭白非也握着自己的手,飞檐走壁,堪堪到了大门处。    明远也留意到了府内的动静,待见到此二人时,便放了手中的烟雾丸,消失了在迷雾中。    众人走远后,明远让两位弟子注意隐蔽,留在在刘府附近盯梢。    “明远,你去找一趟赵乾洐,告诉他江捕头是刘府的人,他们打算把崔姑娘的尸体处理了,做成铁案。”白非也对着明远分配任务。    “拾酒姑娘,我还是放心不下子鉴兄,我需得再去看看他,我让弟子再送回你别苑?”    “白公子,我与你一道去吧,我还懂些医理,多少能照看些何公子。”    “有劳姑娘了。”    于是,二人又前往何乐原家中。    拾酒抬头望去,天空中乌云聚得更多了,说不准夜里有雨。    二人来到门口,发现灯笼下停了一辆马车与一位带刀的青年男子,带着竹笠,看不清楚脸,对他二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看样子应是练家子,许是哪家的护卫。    “大人,您慢些。”拾酒听见何乐原的书童毕恭毕敬地说。    抬眼便看到书童扶着一位身着褐色绸缎长衫的白发老者走出来。    “白公子,拾酒姑娘,你们怎么回来了?”书童看见两位便喊了出来。    拾酒飞快地握住白非也的手,轻轻地写下二字:老人。    白非也浅笑一声,放开拾酒的手,双手作揖行礼,“见过张相。”    “张相?”拾酒在心中疑惑。    “不卑不亢,姿才卓然,白鹿山庄的后人吧?”那白发老者的声音雄浑有力,带有三分震慑,不似君伯那般……没底气……    “张相好眼力。”白非也答道。    “没想到,子鉴还有你这等了不得的朋友啊。”    “谬赞了,张相心怀苍生,忧国忧民。子鉴兄曾说,张相还有清明吏治之心,此等雄心壮志,毕生为国为民的心怀,让在下折服。”    那老头笑了笑,“子鉴与你说了这些,看来,是把你当做了知己。唉,老夫历经两朝,官海沉浮,只为了能还清明于天下。只是,现如今外戚当道,捐官成风,以致朝纲败坏,老夫也想凭着半截已入土的残躯,为陛下为朝廷再多做一点啊。如今,我正搜集着刘清量卖官以及包庇渎职官员的证据,老夫定要他们给天下人个交代!”    “张相老骥伏枥,乃子鉴心中之良师,他必能为张相分忧一二。”    “子鉴是个好苗子,可惜如今为情所伤。好男儿有青云之志,断不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好在……有白公子这样的良友在旁,他必能好转。况,白鹿山庄,乃武林中难得的正气世家,想必也有匡扶朝政,为民为国之心吧?”    “张相谬赞了,我等,不过江湖等闲之辈尓……”    ……    拾酒听二人的对话甚是无聊,便观察起那位护卫来,这护卫身形高大,左手握刀,双手抱于胸前,双脚并肩分立,站姿很稳,既是当朝宰相的护卫,那武功应是很了得。    突然,天打了两声雷,从巷口吹来了一阵风,带了些泥土、落叶和雨水。    马儿有些受惊,护卫立马伸手用力拉住缰绳,便止住了狂躁的马儿。    “下雨了,还请张相赶快上车回府。”    “如此,老夫先行走了,劳烦白公子劝说些子鉴。此外,老夫还想请白公子改日到寒舍一聚。”    “照顾朋友,乃分内之事,改日得空,晚辈再登门拜访张相。”白非也弯身作揖,拾酒也跟着行了个礼。    语毕,书童便扶着张相上车了。    见马车驶出巷口,三人赶紧进屋避雨,王奎也迎了出来。    “重文,子鉴兄如何了。”白非也问书童。    “公子方才醒了一会,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喂了一碗药。张相爷刚好来了,劝慰我家公子,谈了约半个时辰,公子又睡着了,我这刚把张相爷送到门口,你们便回来了。”    “白公子,那位张相是谁呀?”拾酒好奇道。    “张相,名为张凌,当朝宰相,两朝元老,声望很高。如今,以刘清量为首的外戚一党当道,张相则意欲斩断他们,还朝纲清明。”    “那他……便是何公子口中的老师?”    “张相爷正是今年春闱的命题考官,按常理,他便是子鉴兄的恩师了。”    拾酒给何乐原把了一下脉,并无大碍,她这剂凝神安心的药,可让他睡至明日晌午。    门外有声响,王奎连忙跑了出去,怎知,是延芳来了,身上还沾了雨,面容焦急。    “公子,我有要事禀告。”    走到外间,只有白鹿山庄三人与拾酒在场。    “公子,崔姑娘生过孩子。”延芳道。    “什么?”拾酒脱口而出。    白非也沉默了片刻便开口问:“何时?”    “我奉公子之命,重新完整地验了一次崔姑娘的遗体。发现她曾经生过孩子,约是半年前。待明远来后,我便赶紧过来此处与公子汇报。”    “就是唤碧口中所说,崔姑娘生病那段日子?就是在那儿之后,她便出来接客了。”拾酒算了算时间,刚好是吻合的,“那孩子……在金陵便有了,那……是何公子的骨肉?”    “极大可能,还有没有其他发现?”白非也道。    “崔姑娘的确是被剪子所伤致死,死亡时间的确是巳时,只是……伤口太深、太准了。”    “你的意思是……”    “伤口太深、太准,一刀毙命,崔姑娘没有反抗的余地。况且,李福海额头上的伤口,为烛台所伤不假,但崔姑娘手中、被撕碎的衣物身上,没有沾染到李福海的丝毫痕迹,包括毛发、或衣物。”    “李福海呢?”    “李福海被关押在牢里,明远已经买通了狱卒,让好心照看,不得施刑。我发现李福海的脖子上有一个很细微的针孔,轻轻按下去有疼痛感。我猜测,细针应沾了迷药一类,李福海被人从背后扎进去脖子,被迷晕了,才被转移到崔姑娘的房里。”    拾酒猛然想起那个鞋印和柿子树,“延芳,这么说,我们在醉花楼里发现的脚印、被踩的柿子树,都是因为凶手要带着李福海轻功飞上五楼,才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白非也手执折扇,轻敲掌心,转了几步,对众人道:“唤碧知道崔姑娘生病,那她是不是也知道,崔姑娘生过孩子?”    “应该知道!”拾酒不假思索地答道,“她跟崔姑娘这么不对付,她一定是知道的。可是她为何不告诉醉花楼的妈妈呢?她如此怨恨崔姑娘抢了风头,应该把这个事告诉妈妈才对呀……”    延芳想了想,“或许她告诉了,即是,醉花楼的妈妈是知道的?”    “我们得去一趟醉花楼,拾酒姑娘,还劳烦你陪我跑一趟。”    “无妨无妨!”拾酒爽快地回答。    “延芳,你找找那枚鞋印的线索,此外,传话给明远,让他务必保护好崔姑娘的遗体。”    “是,公子。”    夜色正浓,这三人分头行动,没入了秋夜的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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