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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霞光没有散尽,残留了一丝在窗柩上,谢三郎靠在那,神情恹恹的拿着书,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那包糕点。    硬而结实的油纸被麻绳捆的紧紧地,胖乎乎的系成四个小块,十分诱人。谢三郎晚上回的晚了,楼里没留饭,肚子咕噜噜的唱着空城计。    木姜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进了门,恰好看到谢三郎欲盖弥彰的移开眼,眼帘一垂,伸手将麻绳解开。    “三爷,饿了吧,先填填肚子。”    英雄不食嗟来之食。    谢三郎捏着书页,神情倨傲。    木姜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龙须酥,香酥脆甜,入口即化,手里掉满了渣子。    谢三郎只看了一眼,嗓子里就如同伸了只小手,颤颤的捏了一块在手里,念得紧。    木姜就像没有看到那双馋巴巴的眼,待吃完一小块,叹道:“真不错。”    谢三郎哼了一声,丢了书,不信道:“真的么?一份糕点而已,能好吃的连舌条都吞下去了么?”    他捏起一小块,吃了,又捏起第二块。    等等,好像这味道当真不错……    木姜将油纸包推了过去,伸手倒了杯凉白开递给谢三郎。    甜腻的糕点梗在喉头,有些腻,谢三郎接过,抿了口,若无其事的提道:“木姜,何偏正对你不错。”    木姜点头,也给自己倒了杯凉白,清漾的水纹摇着她的倒影。    “我救了他。”    救?    谢三郎觉得有些梗,他抓住自己的胸膛,猛地一拍,才喘过来气。    “木姜,何偏正这么大的块头……你救他?”    “恩,偶遇。”    “在哪里?”偶遇救到一个江湖大侠?他也想……以后他要是惹毛了谁,关门放大侠就好了。  “城外,倒夜香。”    好吧,这是职业的特殊性,谢三郎羡慕不来。    于是,他继续若无其事的问:“何大侠对你挺好的。”    “恩。”木姜垂眼,杯中的水入喉,顺着凉了一路。    谢三郎是男人,当然最懂男人,虽然何偏正一声浩然正气,做什么都冠冕堂皇,可一次又一次的与一个女子偶遇……这要是说没半点绮意在里面。    谢三郎的谢字非要倒过来写不可。    何偏正这样的人,正直,爽朗,对于任何女人而言,实属良配。    谢三郎明明知道这些,心里却还是很难受。    和他相比,他的身材羸弱,没什么才能做什么营生,既养不活女人,也不能替女人撑起半边天。  他和何偏正是两个极端。    好的丈夫。    和坏的姘头。    若是木姜,她会怎么选?    怕是得离他远远地,保留好自己清白的名声,嫁给何偏正。    那他呢?    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每夜守着孤独的烛火,白日里擦脂抹粉,一抹朱唇万人尝?    可会有一个女子像木姜一样守在自己身边?    越想越慌,越慌越想。    心不择意,口不择言。    他将手里的糕点一丢,嗓子里的气一冒出来便艰涩难听点紧:“你可当些心吧,如今何偏正是锦衣卫,可会娶你一个粗使的丫头?也许连旁人送给他的姬妾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谢三郎一说完,就后悔了。    他在干嘛?    这种吃醋冒酸闹别扭的人真的是他?    木姜握紧手中的杯盏,有些难以置信,谢三郎为何又说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又要这样把她的尊严直接的擦在脚下。    她猛地站起身,提高了嗓音:“三爷。”    似悲似怆,杜鹃啼血。    谢三郎看到她惊慌失措,一颗心碎了八瓣,没想到他随口一讹,便让她露了真正的情绪。    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她就这样的维护他?    那他呢?    这些日子他在她的身边对她不好么?他使尽了花招,都不曾让她动心么?    她的心怎么这样偏着长?    他冷笑,抱着手,翘着二郎腿,盯着她,问:“难道不是么?怎么我把这□□裸的事实一挑出来你就受不了了?像你这样想高嫁的女子我瞧的多了,最终还不是落个芳心错伏,被人玩弄的下场?你别看明面上何偏正正人君子的很,我告诉你男人谁不是当面君子,背面里比谁都玩的开。”    木姜涨红了脸,握着拳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谢三郎淡淡的用手点着桌子上的糕点:“怎么,别人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让你的心都跟着跑了?这么没出息,指不定他在背后怎么笑你呢!可笑你还当了真,真的是蠢。”    木姜知道,谢三郎自己心里不好受,便让身边的人都不好受,若是平时他挤兑别人,她听听就过了耳。    可是,他在说何偏正。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他自己心思肮脏、龌龊,以为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    她盯着他的眼睛,好不示弱:“三爷总是说别人,自己还不是被西西姑娘骗的团团转!我告诉你,何偏正和青楼的人不一样,他有情有义,不是那种玩弄人感情的人。”    谢三郎扯着嘴皮子笑,眼睛危险的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好啊,你今儿可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是吧,嫌弃我是青楼的?脏?何偏正就不脏?他浪迹江湖?守身如玉?”    木姜涨红脸,顶回去:“再怎么脏,也比你干净。”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谢三郎的嘴角耷拉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木姜的胸气的一鼓一鼓,她不知道好好地,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何偏正哪里不好么?偏生要这样泼他脏水。    谢三郎这时算是明白了,这人在他身边了,心在就七弯八拐的朝那个男人那长过去了,那人有这样好么?连这样伤人心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可是后悔了么?在他身边?    觉得他害了她的名声,坏了她的美好姻缘?    可凭什么?    明明在他身边好好地,为什么何偏正一来什么都变了?    他伸出手,想将她眼眶里死死憋着的眼泪抹下去。    “啪”的一声,木姜打开他的手。    这是做什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么?    谢三郎死死的看着自己手背上发红的印记,不敢置信,声音有些发抖:“觉得我脏?连替你擦泪的资格都没有?”    木姜懒得和他说,转身就走。    谢三郎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抿着嘴,长腿一迈,大力箍住她的手腕,扯得她一跌:“要走?连话都不想和我说?”    说什么?她想都冷静一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论说什么除了伤害彼此还有什么用?    呵?连看的不想看他一眼?    凭什么,他要让她如愿?    他,就这么脏?    木姜屏着本能的直觉,感觉这样的谢三郎状态不大对,眼中前所未有偏执的疯狂让她觉得害怕。  木姜被锁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如雷的心跳,声音有些发抖:“三,爷?”    谢三郎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一双大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细细的脖子,声音轻的像风:“怎么三爷对你不好么?连你也要离开三爷么?恩?”    木姜的脊背汗毛全竖了起来,背僵硬的像石头。    谢三郎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反应,他捏着她的肩膀,全神贯注的用眼睛描绘她的脸,丹唇贴到她的嘴边,慢慢摩挲:“三爷对你不好么?木姜为什么总是要离开三爷?恩?”    不对,这样的谢三郎不对,木姜身子发麻,从未有过的惧意涌上心头。    她尝试稳住谢三郎,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牙齿却止不住的打颤:“三,爷,您先放开我,好么,这样真的很难受。”    谢三郎歪着脑袋,脚向后挪了一步,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卸下一丝一毫,他的眼睛如同野狼,又稳又狠的盯着猎物。    只见他丹唇轻启:“以前,西西也是这样,我放开了,于是她走了,一了百了,你说,你现在想要什么,恩?”    他想了想,勾着唇,淡淡道:“难道想要何偏正?”    “很可惜,我不让。”    吻落了下来,又疾又狠,木姜往后掖着身子也逃不过,被他压在桌上,她盯着谢三郎的眼睛,看到那里面最后的一抹光,灭了。    黑黝黝眼眸里,只剩下一个她。    楼外,狂风大作,惊雷闪过,可以窥见长安城乌沉沉的云,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楼下的芭蕉从绿了,开花,结果,最终黄了叶子,在疾风骤雨中揉碎在褐黄色的土里,凝落成泥。    金楼主站在窗边,伸手接过雨点,回头对身后的人道:“长安变天了,太子,我们该动手了。”  穿白色布衣的太子静静的看着沾满灰尘的长安城被秋雨洗涤,目光如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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