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皇宫,公孙俞在寝殿着衣。公孙俞走出寝殿的时候,一个侍女捧来了一个暗红木纹的盒子。 “殿下,这是吴王托人送来的薄礼,请笑纳。” 公孙俞摆摆手:“先放进去吧,我要去修昭殿和群臣议事。” “王爷说,送到的时候殿下务必要立刻打开看看。”侍女弯下腰,将盒子捧至头顶。 公孙俞犹疑片刻,接过盒子。 打开按扣,盒子赫然躺着一个金色的发钗。公孙俞的手忽然开始发抖,脸色苍白,眼神充溢恐惧,盒子咣当一声稳掉到地上。 他认识这个发钗,这是母亲当年从江南带来岩城的发钗。母亲最喜欢这个发钗,从不会让其他人碰。 “母妃!”公孙俞冲下台阶,往贵妃殿的方向奔去,却被寝殿的守卫拦了下来。 “殿下,时辰到了,请殿下前往修昭殿议事。” 修昭殿里,公孙俞神情恍惚。 陆煜就站在殿下,上禀军中的情况。 陆煜语罢,见公孙俞直直盯着他,似是有话要讲。 陆煜似乎觉察到什么:“殿下对护城军近日的安排部署可是还有疑问?臣可稍后与殿下在殿后详谈。” 公孙俞动了动唇,手紧紧捏住袖子。 “哦,没什么了,陆将军的部署,我很放心。”公孙俞说。 西北,宁城。 经过几夜商讨,吴歌和叶闵决定让大部分兵力留守宁城,只带三万出城,重新在贺兰山东麓驻扎。 “这场战事已拖了五年,只因岩城之事影响北境,本要撤退的突厥才敢赖着不走,想要坐等东朝内乱,趁机牟取利益。”叶闵指着北境地图上西北关另一边山脚下的一个点,“这里便是他们的主营。” “我们的驻扎点将在西北关东边。”叶闵的手划过地图,落在了宁城以西,西北关以东的一处。 “我们可出其不意,一举攻占他们的主营。”叶闵说,“之前他们见我们退守宁城,以为我们不日将回皇城,一定想不到我们竟会卷土重来。” 吴歌正要说话,聂青折却接道:“我认为我们应先派使者过去协商,劝突厥撤退。若对方不同意,我们再攻。我们兵力强盛,就算不是出其不意,攻占主营也不过是几日之事。” “为何要如此麻烦?”叶闵问道。 “突厥还敢赖在西北关,无非是以为我们要撤退了。我们重新派出三万大军回到驻扎点,他们必定不敢迎战。”聂青折说,“但突厥人性情刚烈不服输,我们也需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我们派人礼貌地游说他们撤退,再加上我们三万大军在后威慑,他们不会不同意,这样,反而能不战而胜。” 叶闵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吴歌:“少主,你认为呢?” 吴歌歪着头想了会儿,道:“我觉得聂青折说得倒是挺有道理,若能不耗兵力劝说他们撤退,当然是最好的。” 叶闵沉思了会,说:“一切都听少主的。” 吴歌说:“叶将军,我不熟战事,一切都还要倚靠叶将军和将士们。” 叶闵摇摇头:“不敢。” 他看了一眼聂青折,又说道:“少主,聂公子自小跟随吴羿将军,在战事策略方面很有天赋,请少主考虑让他作军师。” 吴歌听了这句话微微有些惊讶,转头看着聂青折,聂青折正瞪大眼看着叶闵。 “也好。”吴歌说着扶住聂青折的肩,“你是我这一路走来,最信任的人。况且,你自小跟在我父亲身边征战沙场,考虑事情也十分周全,我相信你能胜任。” 聂青折看着叶闵,又看了看吴歌,眼神有些复杂。 随即,他说:“那好吧,听大小姐的。” 第二日一早,叶闵和吴歌统领着三万将士离开了风萧水枯的宁城,前往贺兰山脚下的驻扎点。 “军师可想好了前去游说之人?”吴歌问聂青折。 聂青折答道:“想好了。” “谁?”吴歌问。 “我。”聂青折回答。 “不可!”没等吴歌惊讶的“为何”出口,叶闵就急急拒绝了这个提议。 “有何不可?”聂青折淡淡说道,“我在北境待了五年,深知突厥人的习性,论身手,我也是最好的。” “太危险了。”叶闵说,“若你出事了,我如何……” “我不会出事的。”聂青折对着叶闵微笑道,“来使不杀可是沙场上的规矩,即使是突厥人也不会不遵守。况且我这么机灵,有危险我就跑,放心吧。” “聂青折,叶将军说得对,不管有没有什么沙场规矩,独身前往敌营都是危险的,还是换个人吧。”吴歌说。 “对对对,换个人。”叶闵接道。 “我是军师,这件事由我做主。”聂青折说,“老叶,可是你跟大小姐说让我做军师的。” 叶闵望着聂青折的眼神,沉默半晌,只好说:“那你一定要小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安全为重。” “我明白。”聂青折说。 “你真的要去?”吴歌没想到叶闵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聂青折,心里担忧万分。 聂青折笑了笑:“放心吧大小姐,我一定会让他们撤退的。” 吴歌摇摇头:“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活着回来。” 聂青折神色微动,转头看着吴歌。 她穿着主帅铠甲,红色的披风在肩上飞扬起,与墨色的发丝缠绕一起。她微皱眉头,这是第一次,他看见她为了他露出如此认真又忧心的眼神。 他说:“我会活着回来的。” 我会活着,帮大小姐将突厥人赶回阴山北。我会活着,陪大小姐回岩城,将公孙绎赶回南方。 我会活着,陪大小姐,一直到太子登基,盛世重来的那天。 大军浩浩荡荡到了驻扎点,拔地起营。吴歌的主帅帐在聂青折的军师帐旁边,叶闵的帐子在营地另一边,两相呼应。 “你何时出发?”吴歌问聂青折。 “明日一早,就出发。”他说。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吴歌走出帐子,聂青折和叶闵正在帐外说着什么。 见吴歌走出来,叶闵向吴歌微微拱手,喊道:“少主。”聂青折则是挥了挥手,笑道:“大小姐。” “你要走了?”吴歌看聂青折整装待发的样子,问道。 “是的,属下正嘱咐聂公子一些跟突厥人交谈要注意的事。”叶闵替聂青折答道。 聂青折拍拍叶闵的肩,又转过身来对吴歌说:“大小姐,那我走了,你们等我消息。” 吴歌不知还能嘱咐什么,只好说:“一切都要当心。” 聂青折忽然神色严肃:“若我五日之内未归,请大小姐和叶将军领军出击,攻占突厥人的主营。” 说完,聂青折转身往营外走去,吴歌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再想说什么时,聂青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营外。 “少主,我带你巡营吧。”叶闵见吴歌一直看着营门,神情恍惚,主动说道。 吴歌答道:“好。” 伐北军军队整齐有纪,在北境战了五年的将士们,脸上的神情却如初出征时明朗而自信。 “吴将军极善用兵,战事前两年,突厥人不断打迂回仗,意图消耗和分散我们的兵力。吴将军在作战中,找到敌人薄弱之处,派出奇兵突袭敌人后方,摧毁补给,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最终我军只用了三万人就击溃了敌军六万主力大军。之后两年大小战事未尝败绩,让突厥十万人溃不成军。” 听着叶闵的话,吴歌仿佛看见贺兰山下,沙场之上,父亲英姿飒爽指挥作战,挥刀杀敌的模样。父亲殷红的战袍在北风里飞舞,卷着黄沙掠过凋败的草原和干涸的大河。 草原和大河在吴歌的眼里渐渐模糊,她仰头,看见辽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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