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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的街区,有一个乐坊。  乐坊之外的岩城,狂风暴雨,乐坊里却是歌舞升平,像是一处溢满人间欢事的孤岛。  乐坊里坐着一位公子,虽是身着素服,眉目却冷峻清朗,一看便不是一般人物。  公子眯着眼,窗外的风雨声被隔绝在外,舞台上正奏着一曲花容调。  忽然疾风扑入,一个同样身着素服的男子闪到了公子身后。  “坊主,已将陆将军救进来了。”那个男子在公子身旁耳语。  公子点点头,站起身,走入乐坊的里阁,男子跟在他身后  里阁有一间很大的屋子,门口守着一个小厮。  公子对小厮颔首示意,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床上,躺着的正是陆煜。床边是个大夫,正为陆煜处理左肩的刀伤。  陆煜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  “我们的人一直守在宫墙四周。”男子开口道,“大夫也一直等在这儿,陆将军一出来,我们就将他带进来了。”  “很好。”公子点点头,“陆将军可不能出事。”  “多亏公子有远见。”男子说,“若不是公子安排这一切,陆将军难逃一死。”  “不。”公子摇摇头,“若陆将军没有自己逃出来,我在宫外的布置,也没有意义。”    两个时辰过去,陆煜终于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身边一个眉清目朗的公子正看着他。他觉得那公子十分眼熟。  “你是……”陆煜挣扎着要坐起来,肩上的伤口却如撕裂般疼痛。  “陆将军,你好好躺着,你伤得很重。”公子说。  “是你救了我?”陆煜问。  公子抿着嘴笑了笑,权当默认。  “敢问,这位公子是?”  “陆将军定是觉得在下眼熟吧?”公子说。  陆煜回答:“公子容貌很像一个人。”  公子笑起来:“在下是太子亲信杨盛的哥哥,杨谨。”  “我方才就觉得公子很像杨先生。”陆煜说,“这么说,杨公子也是太子的人?”  杨谨又笑了起来。  他和杨盛倒是很不一样。  两人虽然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杨盛冷酷严肃,杨谨却更温和随意。    “陆将军今日之事,虽是舍弟告知在下的,但在下不过是个乐坊坊主。”他说,“将军请安心在此养伤,待伤好些了,在下就送将军回府。”  “此处,莫非是圣上最喜爱的乐坊,安乐坊?”陆煜道。  “正是。”杨谨回答,“将军果然聪敏。”  “能从宫墙之外将我救下,也怕只有安乐坊能做到了。”陆煜道,“只是,我不能在此待太久,我需回护城军营。”  杨谨的笑容滞了滞,说道:“陆将军,你可是命昭立校尉前去落英楼捉拿红衣先生了?”  “是。”陆煜说,“此事也是杨先生告知坊主的吧?”  “不错。”杨谨说,“但陆校尉并没有去落英楼。”  “什么?”陆煜挣扎着坐起身,“为什么?”  “在下也不知。”杨谨说,“在下只知道,陆将军就这样回营,恐怕不安全。”  “你这是何意?”陆煜皱起眉,“难不成护城军营还有谁想杀我不成?”  杨谨笑了笑:“陆校尉既敢违抗你的命令,又为何不敢杀你?”  “他没有去落英楼一定有他的原因。”陆煜冷下声音,“杨坊主,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乐坊的坊主,为何要如此关心政事,挑拨我与陆校尉?”  杨谨神色不明道:“在下不敢。”  “还请坊主把话说明白。”陆煜说。  杨谨思索良久,转过头:“陆将军,是国之兴衰重要,还是手足情谊重要?”  陆煜沉默片刻,道:“或许,是国之兴衰。”  “或许?”  “我会为我的手足赴汤蹈火,但若一定要牺牲一个,也不能牺牲家国。”陆煜说。  “陆将军若能答应在下,一直保持此心,在下便将一切告知陆将军。”杨谨说。  “我当然能答应。”陆煜回答。    杨谨说:“在下的安乐坊,是公孙家在岩城的眼手。乐坊这种地方,常常是龙鱼混杂,这么多年来,我杨家不知为圣上获取了多少消息,暗杀了多少人。而其中细节,也只有公孙家内部才知道。”  “果然如此。”陆煜说,“安乐坊如此受圣上喜爱,必不简单。”  杨谨继续道:“这世道,最值钱的不过是消息二字。落英楼伪装成酒楼,实则干着买卖消息的勾当,而我们伪装成乐坊,也是为了替圣上谋取消息。”  “落英楼的酒的确好喝。”陆煜说。  “安乐坊的奏乐也确是岩城第一。”杨谨接道。  “坊主与我说这些,是有何意?”陆煜道。  杨谨道:“陆将军,既然在下说过在下消息灵通,将军就该信在下。陆校尉已不忠与你,若你还怀疑,在下大可带将军亲自去看看。”  “可若真是如此,坊主难道有何办法?”陆煜问道。  “在下会想办法助陆将军夺回护城军,只是希望陆将军答应我,以朝廷为重。”杨谨道。  “我当然会以朝廷为重。”陆煜道。  “哦?”杨谨挑了挑眉,“可陆将军,太子失踪已久,生死未卜。公孙绎现今已敢在皇宫造次,二皇子殿下一定已成为傀儡。陆将军若再因担心太子殿下安危而迟迟不采取行动,岩城怕是不保。”  陆煜终于明白杨谨为何要他,家国重要还是手足重要。  “坊主,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太子?”陆煜说,“可太子一定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太子还活着?”杨谨问道。  陆煜想起落英楼,想起红衣先生答应帮他找太子的条件。虽然他知道晴袖母亲的事只是一个骗局,但他有一种直觉,那便是,太子还活着。  “陆将军。”杨谨说,“就算太子还活着,可我们找了这么久却毫无消息。岩城不能再等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回太子,而是帮助二皇子殿下从公孙绎手里夺回皇宫。”  “杨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么?”陆煜问道。  杨谨叹了口气,道:“在下与舍弟,多年前就因立场的不同分道扬镳。在下效忠公孙家,舍弟却独独做了太子一人的亲信。昨日,舍弟也是难得向我求助,希望我在宫外接应你。若不是在下知道陆将军有对东朝的一片赤心,在下也不会答应舍弟。”  “可我不能放弃太子殿下。”陆煜说。  “但你更不能放弃东朝。”杨谨说。    岩城的下午,雨势未减,瓢泼大雨,笼罩着每一条街道。  夏槿为红衣先生关好门,才稍稍将雨声抵挡在外。  “先生,陆将军逃出来了。”夏槿说。  “嗯。”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安乐坊插手了。”夏槿说。  红衣先生笑了笑,道:“杨谨,他以为他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帮助一个皇子登上本不属于他的皇座?”  “先生,我们如何应对?”夏槿问。  “杨谨一定会劝陆煜放弃太子。”红衣先生说,“但他做不到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大可放任不管?”夏槿问。  “当然。”红衣先生回答,“我们现在,恰好还要帮帮他们。”  “帮他们什么?”夏槿问。  “帮他们解决陆容。”红衣先生回答,“护城军,只能在陆煜手上。”  “嗯,我明白。”夏槿说。  “吴小姐那边,怎么样了?”红衣先生问。  “吴小姐已经回了宁城,马上,就要启程回岩城了。”夏槿说。  “很好。”  “先生,我担心公孙绎和突厥那边会继续派人追杀吴小姐。”夏槿说。  “有聂青折在,我们不必担心。”红衣先生说。    比起岩城的密如黑夜的倾盆大雨,宁城却是风舒云卷。  吴歌收拾好了行装,也带上了父亲一直留在北境的那件战袍。  伐北大军三日后启程回朝,在此之前,吴歌带上一队骑兵和作为重要人证的阿隼,先行回朝。  离开之时,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出了城,吴歌回头看去,远处的贺兰山,在金色的朝阳里闪闪发光。   “就此告别了,北境。”她转过头,骑上她的快马,飞驰而去。    吴歌和她的骑兵走远后,宁城中又出来一个人。  他骑着快马,背着一个小包裹。  一日前,吴歌执意要单独回朝,让聂青折帮叶闵一同带领大军,聂青折只道吴歌不知世事险恶,以为赢了攻营之战就可以放松警惕了。可他拗不过吴歌以大小姐的身份压他,只得偷偷跟在后面。  他策马飞驰,却始终与吴歌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追着她。  追了大半天,吴歌停在了一个小镇子前。  那是当初吴歌来西北之时,叶闵带着将士迎接她的镇子,原岷。  吴歌跳下马,牵着缰绳往镇子里走去。  聂青折跟了上去,在镇子口跳下马,将马系在路边。  可一个系马的功夫,再抬眼,却不见吴歌和骑兵队的影子。  聂青折有些着急,小跑着进了镇子,四处张望。  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回头,正是吴歌。  方才他竟紧张到,后面有人接近也毫无察觉。  “大小姐……”他呆呆喊道。  “聂青折,你一路偷偷跟着我,到底想干嘛?”吴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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