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彩照指示牌所指的方向走到了地下室,眼前呈现出来的幽长走廊和在监控器画面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灯光要通亮许多。 但这空无一人的走廊,即使灯光打得再亮,总透着彻骨的阴冷气。 程彩回过头朝墙角看去,那里已经装了一个全新的摄像头,犹如一只漆黑的眼睛在无声地盯着她。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顺着走廊往前走,地下室的停尸间分成好几个,程彩回忆着脑海里那个监控画面中的大致位置,推算到底是哪一间。 从学校毕业后,程彩已经没怎么接触过死人了,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但是孤身一人行走在这里,还是难免心里瘆得慌。 她之所以会来这里,说到底还是因为那该死的好奇心。 上午程彩在办公室盯了那个卡扣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昨天谈话时,程彩觉得那个少年说尸体不是他偷的这点上,应该没有撒谎,全程的谈话中,撒谎的一些部分,少年都无意中将“我”这一类的主语去掉了,但那句话无论从目光还是语句,都没有什么破绽。 尸体是不是这个少年偷的,程彩还真的不怎么好奇,她更好奇的是这个少年晚上来停尸间做什么?还有那些被虐杀的小动物照片,徐磊说是匿名ID发在学校论坛里的,那个帖子断断续续更新了两个月左右,这些照片是怎么被拍到的,特别是出现在地窖里的那只死猫到底又从何而来。 一团团迷雾绕得她有点烦,刚好委员会那边打电话来通知,金羽袭人案因为原告方撤诉,鉴定工作也取消了。 打电话来的那人语气有点差,末了还和旁边的人扯了几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程彩从没中断的通话中听到一句,“还不就是那个人,听说昨天去探访原告方了,探访完原告方就撤诉了。呵呵,鉴定案没见好好完成多少,花头精倒是挺多的。” “哦……听说是因为有事儿才申请从医院调到鉴定科的。啧啧……” 程彩听着直觉得牙根痒痒,有事儿?这些人脑子大概被驴踢了,真有事儿还能来鉴证科上班?他们当这儿是小黑屋呢,犯了事儿关进来的。 可当程彩瞟了眼隔壁桌的李修,还有眼前那些资料时,又突然生出一种好像真的被流放过来的感觉。 什么叫鉴定案没好好完成几件,程彩心有不平,刷地将桌上的案卷一收,拿着包就出门了。 程彩对于猜测向来怀着不妨一试的态度,大抵是精神病人接触多了,总觉得无论什么方法,说不定都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就好比如她当年在医院,用各种花式谎言骗了一堆精神分裂症患者乖乖吃药,骗了几个抑郁症患者从顶楼围栏外爬了回来。 从这个卡扣来判断,地窖里的那只死猫如果真的和这个少年有关系,那要想从少年口中探听些什么出来,手里还得拿到一些其他线索去套话才行。想着这些,程彩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来医大走一趟,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看着惨白的走廊灯,程彩放空的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些小动物的尸体照片,不易察觉的是照片中小动物的脚或脖颈上都别有一个类似标记的卡扣。 昨天那个少年说,他没有虐杀小动物,只是拿它们练习一下解剖。练习解剖?这个少年怕是有强迫症吧?给每个被他虐杀的小动物还都编了个号? 死寂的走廊里回响着程彩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声音有种空灵的音效,带出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在这分外诡异的气氛里,程彩脑子里灵光一闪地想到,那这个编了号的卡扣挂在她包上是几个意思?难道……她也是他眼中的标本之一了? 程彩不禁后脊一凉,感觉有什么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似的。 一股透凉的寒意从脚底一层层涌上了头皮,她猛然回头,看到的仍旧是空无一人的走廊,悬在胸口的气还没能吐出来,忽然走廊旁边的一扇铁门呼拉打开。 程彩刚好站在门前,被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扑了一脸。 开门的男生和程彩都被对方吓得一愣。 程彩看着眼前正推着一辆单架车的两个男生,男生们清一色地戴了口罩手套,看不清样子,单架车上是一个偌大的深灰色封装袋,这封装袋里是什么大概也不用猜了。 “你是谁?”开门的高个儿男生目光犀利地看着程彩。 程彩沉默地眨了眨眼睛,信口开河道:“我是学校的助教,来这边看看。” 高个儿男生明显表示怀疑:“助教?哪个系哪个班的助教?” 程彩磨蹭着没说话,视线越过单架车朝门里头看去,室内还有一层从房顶垂下的塑料门帘,看不清门帘后面是什么景象。 “精神学科的姜教授你们应该认识吧?”程彩很自然地说道。 站在单架车另外一头的男生戴着一副圆形无框眼镜,审视的目光透过微微反光的镜片打量了程彩一下,回忆似的说:“姜教授?哦,就是前几天开公开课讲裂脑人的那个老教授!” 程彩淡笑不语,没想到那老头儿挂着个医大特聘讲师的身份,还真偶尔会来讲几节课。 高个儿男生仍旧没放下戒心,很是不屑地说:“知道姜教授的人多了去了。” 程彩还没想好下文要怎么说,突然一个厉声的尖叫,仿佛将整个地下室划出了一道骇人的豁口。 两个男生纷纷回头朝发出惨叫的室内看去,那层厚重的塑料门帘仍旧安静地垂着。 两个男生里不知道谁说了句:“走回去看看。” 男生们将单架推到了门旁边,揭开门帘跑了进去。程彩不自觉地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高个男生揭开门帘的一瞬,涌出的浓烈气味险些将程彩熏翻过去。 门帘后几个男生的背影凝滞般地站在那里没动,在程彩面前连成了一堵完美的人墙。 程彩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花板上老旧的日光灯管,一排一排的延伸过去,电线上结了些蜘蛛网,视线越过前面几个人影的边缘,一米外便是一个半米高不到的水泥台子,台子上被水泥板一样的盖子封死了。 半秒的光景,程彩的手刚盖到脸上,就听到高个男生语气略显慌乱地说:“你们两个把那个东西捞出来。” 程彩正想踮脚张望一下,刚好两个男生走到了尸池旁边,给她腾出了一个围观的位置。 两个男生吃力地将一个淡黄色的东西从拆开盖板的尸池里拖了上来,待拖出大半时,程彩看出来了,那应该是一具尸*体。 这里是尸池,有尸*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身上穿着衣服…… 果然站在旁边戴着口罩的一位女生颤巍巍地说:“她……她……” 女生眼里满是惊恐,半天吐不出一个整句来。 高个男生眉头紧锁地看向她,很不客气地说:“你第一次见尸*体吗?” 女生眼睛里眼泪都快下来了,终于带着哭腔说道:“她是和我同一个寝室的啊!” 抬尸体的两个男生刚好将尸体放下,连忙撤手退了一大步,像是那具尸体有传染病似的。 浑身湿漉漉的女生躺在冰冷的地上,那乌黑的头发紧贴在毫无血色的面颊两侧,女生双唇微抿着,程彩大致扫了一眼那个女生的全身,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 许是被女生刚才那声崩溃的叫嚷声影响,几个男生都傻傻地愣在了那里,一时忘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宁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个毫无情绪的声音:“赶紧去通知你们老师,还有报警。” 程彩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自己也就好奇来实地看一下,结果居然撞上了命案。但说运气不好吧,这几个学生还没报警呢,徐磊那个正牌的警察自己出现在了停尸房门口,也为她省了不少事儿。 程彩隔着几米又打量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女生,现在应该说是女*尸了。 初步笔录已经做得差不多,站在程彩前面的警察十分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程彩正想走到那具尸体旁边再看看,一句指控凭空冒出来,截住了她的脚步。 “警察!我觉得她很可疑!”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位高个子的男生,男生此时已经将口罩取下,脸上的表情犹如刑侦片里断案如神的主角盯着凶手一般,目光锐利。就差没在额头上写下几个大字: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她。 办案的小警察是认识程彩的,在听了高个男生的话之后,露出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程彩有点不屑地瞟向个那脑子进了水的高个男生,高个男生被程彩这么一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连忙补充道:“她说她是我们学校精神科的助教!可是我根本没见过她。”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全校的助教你都见过吗?”程彩轻笑着说。 高个男生倒是神色定定的,目光直视着程彩道:“不一定都认识,但是精神科的肯定认识!” 程彩认真地打量了那个男生两眼,没多理会他,径自朝里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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