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所的丘明正在做尸检，程彩走到尸体旁边蹲下，目光一点点地从那位死去女生的鞋子看到衣服，女生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浅蓝色的裤子，淡黄色的外套里是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女生全身穿戴整齐，面容称得上安详了。 “具体死因看出来了吗？”程彩随口问道。 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的丘明，微低着头，一双明亮的杏眼扫了程彩一下，说话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大概看了一下，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初步检查上看也不像是溺死的，现在死亡原因还不好判断，得将尸体运回法医所进行进一步的解剖。” 丘明年纪比程彩稍大几岁，身材娇小，巴掌大的瓜子脸，从事法医工作大概有两年了。 在法医所工作加班是经常的事，程彩在法医所称得上是最准点打卡上下班的，所以整间法医所的人对于这个“特别有时间观念的同事”多少都有所耳闻。 程彩：“那具体死亡时间呢？尸体这样泡在福尔马林里多少会有影响吧？” 丘明没抬头，只是翻着上眼睑，视线以一种越过额头的角度看向程彩，语气很平淡地说：“我们还有很多其他方法可以断定死亡时间，不一定就是通过尸体的腐烂程度，像是尸斑尸僵这一类的现象，并不会被福尔马林所影响，反倒会因为气温和浸泡池中尸体浮动翻滚而受到一定影响。” 程彩领会到丘明那目光里的意味，她装不在意地看了看别处。丘明继续看向那具少女的尸体，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翻开了少女的衣领。 丘明：“虽然说你是精神鉴定科的，不过法医学的基本常识还是应该有一些，不然也实在太对不起鉴定人这个头衔了。” 程彩回眸看向丘明，丘明依旧很认真地在检查着尸体，她的视线扫过丘明那头短发后，便顺势又落到了尸体上。 对于丘明刚才那句话，程彩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视线随着丘明的手指在少女被掀开的衣领里瞟了一眼，这无意的一眼瞬间就凝滞住了。 少女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丘明的手指从项链上抚过，最后捻起了链子上的白色挂坠。 通亮的灯光下，那个塑料制的挂坠和银白色链子搭配得十分违和，挂坠呈圆柱状，表面像是编了一串数字。 丘明微眯着眼看清了那上面的数字，旁边的程彩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捏着背包带子的手都有点发颤。 丘明将尸体的头翻转过去，看了看死者的颈后，蹲在对面的程彩倏地站起，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丘明不解地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错觉，此刻程彩的脸色简直和这死者有得一拼了。 程彩目光飞快地将整个停尸间扫了一遍，终于在门口附近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徐磊。 徐磊正在向还没赶来的周队汇报具体情况，程彩突然从身后蹿了出来，劈头就是一句：“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小孩儿？” 徐磊被问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里的周队先发难了，气势如洪地吼道：“程医生是不是在你那里？你让她别走，你让她别走！” 徐磊有点受不了手机听筒里的音量，半边脸不禁皱起了褶子。 周队分贝未减地继续说道：“我倒要问问看，她到底还猜到些什么！” 这句话，程彩很清楚地听见了。 徐磊应了两声，将电话挂断，颇有些尴尬地看着程彩笑了笑。 程彩没心思理会周队是哪根经不对了，非要见她，兀自问道：“你昨天不是说在负责监视那个孩子吗？你现在人在这里，那个孩子人呢？” 徐磊反应过来，怔怔看着程彩，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解剖楼外的轿车内，小警察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栋大楼，就在半小时前，好些警察赶到纷纷走进了楼内，小警察觉得不太对打电话给徐磊，却发现徐磊电话一直占线，他身负监视任务又不能贸然离开，就只得将一双眼睛瞪得跟探照灯似的，狠不能把大楼瞪得透视。 电话猝不及防的一响，吓了聚精会神的小警察一跳。 “喂？”小警察一看是徐磊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 徐磊连招呼也没打，开口就问：“你现在在哪里？” 小警察：“我就在解剖楼大楼外面啊，磊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怎么看到好多同事过来了？” 徐磊也没有心思解释，“是出了些事，你还在大楼外面，那个季尚宇呢？没出去？” 小警察被徐磊的语气感染得也有点紧张起来，一边应和一边点头道：“嗯……嗯，是的。我一直在盯着呢，他就没出来过。” 电话那头的徐磊朝旁边的程彩看了一眼，程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徐磊：“好，那你继续在外面盯着，如果看到他出来了，第一时间截住他！” 小警察还想再多问句为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徐磊目光灼灼地说：“那人应该还在这楼里上课，我带几个同事去抓他！” 程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徐磊没看出程彩脸色不好，心急得像火烧尾巴的兔子，拉上几个还在排查现场的小同事，蹭蹭蹭地就往楼上跑去了。 阳光正好的校园内，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几个女生抱着书从绿草如茵的绿化区经过，视线不自觉地朝路边那棵百年老树下看。 穿着一件纯黑色风衣外套加雪白色高领毛衣的K站在树下，脸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口罩，露在外面的一双桃花眼目光涣散地望着远处的天际。 握在掌心的手机正在播放着什么，因为突然响起的来电而切换到了请求通话的界面。 K轻触界面接通了电话，然后切换程序，手机屏幕上重新显示出之前的播放界面。 “喂？”K的语气有点无精打采。 隐形耳机里传来了夏凛的声音：“你语气怎么这样？事情不顺利吗？” K仍旧半死不活的，“盯了一上午，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家里蹲着。” 又有两个女生走过，不禁侧目朝他看去。 其中一个女生用K能听到的音量说：“看着又高又帅的，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吧？是不是隔壁街区S大的？在这儿等女朋友？” 另外一个女生撞了她一下：“戴个口罩都觉得帅！” “废话！S大！” “诶！他看过来了！” 在K那装满不佳情绪的目光里，两个女生纷纷用书掩了掩脸上的笑意，快步走开了，那笑意让K多少有点不舒服。 K瞟了眼那两个女生的背影，无趣地说：“免得在这里装大学生。” 夏凛笑着说：“学长大人，乐城小区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新家呢又还没装好，你想宅哪里啊？哪里都宅不了。我劝你晚上8点前别回家，新屋子还没弄好呢。” K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忽然问道：“你打我电话什么事？” 夏凛收了收开玩笑的语气：“嗯……我发现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K盯着手机里那个航拍画面，画面显示着某栋大楼的教室窗户，“有事就说。” 夏凛特别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保证听了之后要淡定。” K将眼中的注意力稍稍收回了几分，隐约觉得夏凛不会吐出什么好料来。 夏凛：“K，你昨天不是看到有人好像碰过小姐姐的包，让我留意看一下吗？我当时是看到一个有点怪的小东西，但是小姐姐那个时候表现得挺正常的，我以为是误会了，就没当回事。” 没当回事……K眼中的光明显暗了好几分，隐约露出刀光来。 夏凛继续斟酌地说：“不过后来，我越想越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哎，你也知道我正忙着给你搬家的事情，就没时间去关心那个，可是刚才吧，房产公司的销售经理问我打不打算养宠物什么的，我突然就想起来那个东西在哪里看过了。” K没接话，他知道夏凛每次犯错，就喜欢讲一堆有的没的再扯到正题上，起到一定混淆视听的作用。然而，K该收拾一次也没少收拾过。 夏凛一副失忆后又恢复记忆的调调：“你不是给我弄了个医大的学生学籍吗？我当时闲来无事也就去了那个学校的论坛看看，想着多少搜集一点花边资料，角色扮演也要扮演得合格一点嘛，那个论坛里呀有个帖子……挺血腥的……” 后面的话K就没怎么仔细听了，他直接用手机搜索点开了学校的论坛，那个夏凛口中虐杀小动物的帖子没找到，不过有个新帖倒是挺热的，标题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他居然回校了！》 K点开帖子一看，一楼就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位抱着书的白衣少年，即使照片拍得很糊，但那人的侧脸K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有些东西如拼图一般在K的脑海里一张张拼接，呈现出了全貌的一角。 恋尸癖的嫌疑人，监控录像里诡异的少年，恰好出现在问询室外的程彩，还有公交站里和程彩搭话的少年…… 夏凛：“K，昨天挂在小姐姐包包上的那个卡扣，好像……那些被虐杀的小动物身上也有……你说这个，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他不会是个变态神经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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