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碍事的,周如如被猪妹连拖带拽到普立外街附近的一条小巷里。这巷子是猪妹无意中发现的,巷旁的房子因为拆迁已经废弃很久了,荒巷经久未修,肮脏狭小,几乎无人出入,她不时会带人来这儿喝野啤酒,意淫自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 周如如不明所以,心中惴惴,勉强稳住神色:“你要和我说什么?为什么要来这儿?” 猪妹没有回答,带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小巷深处,回头见大宛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身,随即一脚踢在周如如的膝盖弯! 周如如猝不及防,一下跪在地上。地面坑坑洼洼的,石子磕得她的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破了一大块皮,白裤袜迅速渗透出了血。 这一脚仿佛某种宣战的号角,同伴见猪妹动了手,立马不约而同地围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说之前只是忐忑不安,那么此刻周如如才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恐惧。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苦,疼痛刺得她涌出了眼泪,坐在地上惊惧万分,慌乱叫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猪妹蹲下身直视她,目光不怀好意:“要不你猜猜?” 周如如只想到一个可能,脱口而出道:“我有钱!我都给你们!” 猪妹一愣,不妨想还能搞笔意外之财,心下暗喜,正好一会儿教训完了她还能带上大伙儿去搓一顿,于是顺水推舟道:“有多少?” 周如如闻言如获大赦,巴不得她拿了钱赶紧走人,连忙交代:“不知道,都在书包里,最里面的夹层……” 猪妹示意同伴去翻她书包,那女生简单粗暴地把她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倒出来翻了个遍儿,摸着缝把钱全都掏了出来,蘸点口水数了数,六百五。 “啧啧,你一个高中生上学都带这么多钱啊,难怪钱鑫要跟你好。”猪妹阴阳怪气地讽刺。 周如如原本一直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将她的名牌书包跟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突然听到猪妹这句话,猛地一抬头! 她不可思议地叫道:“你认识钱鑫?” 猪妹挑挑眉,理所当然地说:“是啊,钱鑫是我哥。” 周如如怔了两秒,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似乎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不顾一切拉住猪妹的手臂,急切道:“钱鑫人呢?我是他女朋友!” 猪妹一声冷笑,嫌恶地甩开她的手,转而扯住她的头发,用力扳起她的脸,毫不怜香惜玉,当场便甩了她两个耳光!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是钱鑫女朋友,那我姐算什么?” 周如如面露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猪妹。她一路被宠爱着长大,品行兼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尽管也听说过外校流氓前来找碴打架诸如此类的故事,但那对她而言基本算是校园传说,丝毫不曾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两个重重的耳光打得她发丝凌乱,脸上涕泪横流,已完全看不出先前清纯阳光的模样。滔天巨浪在她心头滚滚翻起,她捂住脸,皮肤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目光一片惶然,带着哭腔:“你、你说什么?!” 猪妹将大宛扯过来,指着她:“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鑫哥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你他妈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野花!” 大宛一言不发地任由猪妹说着,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如如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没想到周如如却怔怔地看着大宛:“我见过你……” 大宛动动嘴,没发出声。倒是猪妹好奇道:“在哪儿见的?” 她脑中一片混乱,双眼因为震惊瞪得大大的:“钱、钱鑫手机里有你的照片,他说你是她姐姐……” 大宛闭上了眼。 猪妹眉头一皱,几步上前,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满是凶神恶煞:“你还敢在这儿挑拨离间!要不是你勾引我哥,我哥会和你好?!” 周如如一声痛呼,额头当场撞出了血,此时她被摔在地上的手机骤然嗡嗡作响,她浑身一震,顾不得眼冒金星的疼痛,不假思索就要爬去抓。猪妹见她还敢玩心眼,一把将手机抢来,看也不看,抬手便往墙上用力一摔,那手机发出“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屏幕立马黑了一片。 猪妹叫人按住周如如,狠狠踹了她两脚:“真贱!”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周如如颓然靠在墙上,眼里最后一丝火花也熄灭了。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拼命挣扎着试图反抗,语无伦次地尖声叫道:“我要告诉钱鑫!我要报警!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猪妹对她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煞有介事地掏掏耳朵:“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说你成绩挺好的,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 周如如哭得说不出话来,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快抽过去了。猪妹点燃一根烟,唯恐天下不乱地把烟头举起来,慢悠悠地在她面前晃:“你说我要是把这烟头摁在你脸上,会发生些什么?” 周如如看着那点火星,瞳孔瞬间张大,她抱住膝盖蜷缩着身子,身后抵着墙,已是退无可退,只能极力把脸往里缩,这个柔弱的防御姿势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屏住呼吸,含着眼泪疯狂地摇头。 猪妹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当小三吗?当之前没考虑过这个下场么,真当我姐好欺负啊?哦,对了,你说这张脸蛋要是留了疤,钱鑫还愿不愿意见你?” 烟头越离越近,周如如接连受到身体心灵的双重摧残,面色惨白,身如抖糠,她脱了力,紧贴着墙壁,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些许依靠,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我没有……我没有做小三,我根本不知道……” 她突然转头看向大宛,眼神绝望,“真的,我发誓!” 猪妹不满地掰过她的脸:“你别老动,万一我手一抖,可不敢保证后果。” 大宛走过来,制住猪妹的手,低声道:“差不多得了。” 猪妹不料她会阻拦自己,愤愤道:“姐,你看她还敢狡辩!” 大宛知道猪妹是个冲天炮德性,见她还想上前,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烟仍在地上,抬高了音量:“我说够了!” 猪妹自认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贴心的妹妹了,如今被她当着众人一吼,有点丢面儿,不由气急败坏:“你就会冲我吼!明明她欺负你,怎么我倒成坏人了!” 其他人见她俩吵起来,犹豫着也不知要如何劝架,气氛隐隐僵持着,整条巷子只能听见周如如的抽泣。 就在此时,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疾步走进巷内,黑色风衣下摆擦过空气,微尘飘扬。他身材挺拔如松,面容冷峻,随着人影逐渐走近,那目光锐利冰冷如刀,有如实质,一刀一刀从她们身上划过,威压极重,气势逼人,一时间竟没人说出话来。直到看到躲在墙角缩着身子的周如如,他眼神一滞,瞳眸猝然紧缩! 周如如抬头看见他,霎那间犹如天降救星,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小舅舅!” * 尹蔓接到电话时正在化妆,这个月手头发紧,她打算去醉生走一趟,多少赚点儿过日子。听见大宛坑坑巴巴的声音,她手不自觉一抖,眼线一下就画歪了。 待匆匆赶到派出所,天色已黑。一进调解室,便见大宛和猪妹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一个男人则坐在另一旁,低头翻着一本册子,看不清脸。 猪妹见到她,站起身急切叫道:“蔓姐,你来了!” “肃静,别吵!”一名年轻民警呵斥。 尹蔓想也没想连忙掏烟递给那民警,客客气气地赔着笑脸:“这位帅哥您贵姓?我妹她不太懂事,您千万别介意啊。” 她的动作极其熟稔自然,那民警见状,在她那浓稠的、不合时宜的烟熏妆上打量了一眼,微皱着眉摆手:“免贵姓何,我不抽烟,这里也不让抽烟。” 何警官简单跟尹蔓谈了谈事情的经过,尹蔓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猪妹她们不凑巧,在搞霸凌时恰逢周如如舅舅从外地回来,顺路接她回去吃饭,等了半天联系不上人,又正好遇到周如如那个跑走的闺蜜方婷,方婷一通告状,终于被人家舅舅找上了门。同伙们反应过来后,一窝蜂全散了,只有猪妹在跑的时候被周如如死死拖住了脚,大宛又急得去拉猪妹,两人直接被逮了个现行。 够倒霉的。 另一个较年长的警官喝了口水,补充道:“笔录已经做完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对方家属不同意调解,”他指了指大宛两人,“她们倒是强烈要求和解,但又提不出具体的赔偿金额,一定要等你来和对方家属商量。” 他公事公办道:“你们好好协调一下,说不定能有转机。” 尹蔓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重复了一句:“等我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宛,“你他妈又让我来赔钱?” 何警官咳了两声。 大宛低着头不敢看她。 尹蔓强压下怒气:“赔多少?” 何警官说道:“现在问题就在这里,”他迟疑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你这两位……妹妹,目前无法和家属进行有效沟通。” 尹蔓这才转头看向那个黑衣男人,不知何时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尹蔓瞥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法》。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大约三十岁左右,气质沉稳,剑眉英目,嘴唇微抿着,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尹蔓长期混迹于醉生,见他衣着考究,质地优良,看不出具体的牌子,心里一下便有了数。 尹蔓咬咬牙,自知理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走向前对那男人深深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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