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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惜仍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左一步也没有右一步。    树仍是那些树,却有雪沫在期间打着旋。从树木的间隙望出去,豁口处蹲着一个男人,从背包和衣服,她认出就是郑风。    陈惜收起纸笔,说不清是生畏还是振奋,手竟有些哆嗦,拉了几下才拉开拉链。    她知道时间不多,得抓紧。攥了攥包带,深吸口气,走出绿化带。    郑风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个女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透出戒备。    陈惜不解释,只能以微笑表达歉意。    这情况,叫她怎么解释?    天色更明亮了些,接近中午了。也就是说郑风在接到那个电话后,果真回头过江,返回了这边。    她本来担心郑风会认出她,那就更难解释清楚。但两次穿着差别很大,又用毛衣或围巾遮住半张脸,郑风显然没认出这是同一个人,他没过多注意陈惜,继续蹲下剥他的鸡蛋。    陈惜急着打听他的去向,就朝他走了一小步,郑风奇怪地抬头看她,警惕地把背包放到身前,往旁边挪了挪。    有前两次的经验,陈惜知道她很快会突然消失,特别急于问出个结果,但这样贸然搭话肯定会令他生疑的。    她走向卖茶叶蛋的老奶奶,“买两个鸡蛋。”    老奶奶肩上头上落满了雪花,但茶叶蛋都盖在盆里,温在火上,还细心地蒙一层遮雪的塑料布,一块钱一个的茶叶蛋,宝贝一样。    风雪无阻,凸显民生多艰。    掏钱的时候,她先抽出一张五十的,忽然想起老奶奶说过她给的是二十。    多给几十都无妨,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是否应该遵从它本来的面目?    犹豫片刻,她终是换成一张二十的纸币。    递出去的那一刻,心头似有无数明暗线条光速滑过,似要告诉她一些什么,可它们来去无形,她来不及抓住。    茶叶蛋装在小塑料袋里,她拎着走回郑风身边。这回他没有躲,对她友好一笑,“等车啊?”    “是啊,你等几路?”    郑风正要答话,电话响了。他听了几句,皱起眉,“为什么改到那里啊?”    对方说了什么。    “还这么晚?老叔,是不是有别的事啊?”    对方说得很快,好像在解释。    “既然这样,我就去呗……行,挂了。”    陈惜想,他是要去见叔叔,他们关系肯定很好,更改了两回地址和时间,他仍旧依约前往。冼骏猜测他在调查交通事故,是站不住脚的。    “你好像挺忙的啊?”她问。    “我是做记者的,年头长了啊,有些事看见就放不下。啊,我车来了,走了啊。”郑风把最后半个鸡蛋塞进嘴里,背包往单肩一挂,大步就往前走。    周边忽然有些微妙的异样。风雪依旧如故,310公交车晃悠着进站,一切都稳步前行,但在平静的表面背后,陈惜敏锐地察觉出空气粒子的运动在减速,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千分之一秒可以拉伸到无限长。    这种感觉无法描述,肉眼是不可见的,但身体里如同开启了一枚定时炸.弹,倒数计时,一秒一秒迫近零点。    时间就要到了。    陈惜紧跑两步拉住正要上车的郑风,“听我说,不管多忙,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来不及打听他的去向了,只能交待这么一句。    郑风:“啊?”    公交车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上不上?”    郑风顾不上心里的疑惑,赶紧上车,公交车拖着冗长的两节车厢跑出了高铁的速度。    陈惜转身向绿化带狂奔,刚踏上绿化带的边缘,她就来了个空间瞬移,就像被投弹机抛出去,直来直去地丢在了十几米远的树后——她穿越前站立的位置。    她还保持着狂奔的姿势,惯性前冲,和树干来了场亲密接触,茶叶蛋都挤碎了。    这么惊险一撞,把她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给撞飞了——她好像在公交车上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陈惜回到公寓,满怀希望给郑家宜打电话,询问郑风是否联系过家里。    “没有。”郑家宜失落地说:“他有次卧底传销组织,两个月都没消息,后来还是我看到刊登出来的报道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惜一时没了言语。    不只因郑风,更因为隐隐泛起的不安,说不清缘由的不安。    她让郑家宜再耐心等等,循序渐进地把话题引到郑家的亲戚上头,郑家宜却说,她爸爸那边没有亲戚了,就妈妈这边有个嫌贫爱富的表姨,多年不来往了。    或许,郑风口中的“老叔”不是亲叔叔?只是尊敬的长辈?这范围就大了,没法问。    她又同郑家宜聊了几句家里的情况,才挂了电话。    上网查询郑风搭乘的公交车,发现那趟车不进市区,而是沿江行驶,至远郊的东泥沟村,路线长,站点多,没法确定他是在哪站下车。    她满心以为这次回去能了结此事,不料全无作用。    房间里的地暖通常赤脚踩上去都不觉热,这会却似烘烘地燃着火。她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想一想,索性拿了钱包出门去。    青春汇里多的是文艺气息十足的逛街好去处,她却往反方向走,经过冰球馆时,略站了一站。    大门上方滚动着广告,长期招收青少年学员。噢,原来是对大众开放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奢华私人会所。    继续前行,到超市买了食材,回来做大煮干丝。    大煮干丝在火上不算复杂,只是前面的工序太费时。她不怕麻烦,当真买一块方豆腐,先片薄片,再一刀刀切细丝,是个磨人耐性的活。    雪白的细丝在手底下堆起来,她想起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噗地笑了。    把成品拍照发朋友圈,不一会就多了3个赞,舒焕、妈妈和……冼骏?    手滑了吗?    董小娴的电话很快进来,先是用该有的关切口吻问她怎么这个点才吃饭,算午饭还是晚饭,要注意身体之类,陈惜温顺地应着,等她切入正题。    “我给你发了个邮件,是股份转让协议,你有时间看看,有意见可以再和律师商量,不着急的。”    陈惜明白,董小娴口中的“不着急”,不过是句商场上的客套话。她善解人意地说:“我马上看。”    对这种专业的法律文件,看也等于白看,她走马观花地浏览一遍,自然是没意见,就联系律师和董小娴定下签字时间。    股份转让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不懂经营,并不贪恋那份数字。    将近十点,头痛泛滥起来,一如既往地无法入睡。等待药力起效的时候,她一遍遍回想白天的经历。    并不是全无收获。    这次没有照片做比照,她依然成功地穿越了。因此照片这一元素也可以删去,似乎只要能够重现当时的场景就行。    只要重现场景……    只要重现事故发生前的场景,她就能阻止爸爸和郭非同的悲剧。    然而,事故发生前,究竟是怎么样的场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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