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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骏弯腰拾起手机,递还给她,“擦擦。”    陈惜尽量克制情绪,可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抖,接过手机时,却感觉他的手稳稳当当。    “先送你回家吧,我再看一下情况。”    一贯的冷静、反应迅速、行动力强。    情绪像感冒,是会传染的。陈惜超速的心跳开始刹车,她坚决地摇头,“不,我陪你。”    冼骏也不啰嗦,“行,那你站远点。”    此时此刻,两人都不放心对方落单。    他向她借包纸巾,叠几张垫在驾驶室的门把手上。陈惜并未退后,反而趋前紧挨着他,一手撑伞,一手照明。    冼骏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略一停顿,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然后回头,果断拉开车门。    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两个人对车祸记忆犹新,这味道太熟悉了,是血,毋庸置疑。    冼骏上半身探入车内,仔细观察车内的情形,拿手机把每个角落都照下来,又用摄像功能复拍一遍。    前排的两个座椅都染上血迹,副驾驶的少些,只有边角和颈枕有少量的血,而驾驶座从上到下像被血洗过一遍。    “冲我来的。”他做出论断。    血滴滴答答,从座椅落到脚垫,驾驶座下积了一大滩血,尚未凝固。然而奇怪的是,前挡风和左右车窗却滴血未沾,不像泼溅,倒像刻意涂抹上去的。    除此之外,整辆车从里到外没有丝毫损伤和改变,车里物品一件不少、原封未动,连吊饰都保持着离开前流苏打结的样子,没发现任何威胁或警告的字样。    冼骏从车里退出来,直起身子,沉吟片刻,扭头问道:“有没有干净的袋子或者盒子?”    陈惜急忙翻包,找到便携化妆袋,把里头的化妆品一股脑倒扣出去,用纸巾把透明的化妆袋擦得干干净净,递给他。    他抽几张干净纸巾小心地沾了些座椅上的血,直到这时才终于爆出一句粗口。    “怎么了?”陈惜紧张地问。    “血还没凉。”    陈惜骤然头皮发麻。什、什么意思?刚抽的血?    冼骏把沾血的纸巾放进化妆袋,封好,抬眼看见陈惜的表情,做了个让她放心的手势,“没多大事,他既然泼血警告,就是一时半会不打算冲我下手。”    陈惜:“……”太不会安慰人了。    他关上门,端详着门锁说:“我刚才过来开车的时候,很确定车是锁着的。”    “是,我记得很清楚,咱们下车的时候,你把车锁上了。”    “锁完车到再次开车这几分钟里,你看见有人进球场吗?”他虽然以问号结尾,语气却并不疑惑,心中早有确定答案。    陈惜也确定地做答:“没有,整个小区都没看见一个人。”    虽不能眼观六路,但小区安静、球场空旷,如果有人车经过是非常显眼的。    那么,是谁如此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他们的眼睛,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开启车门、泼洒血浆、再锁闭车门、迅速逃窜的呢?    冼骏勾起一边唇角,笑容冷意横生,“我敢说,监控里也同样找不到一个鬼影!”    话是这么说,仍旧要亲自确认才能死心。    保安室值班的正好是队长,他虽然不认识冼骏,但见识不少,看到冼骏名片上的“先锐集团”,立刻想起青春汇不就是先锐的地盘吗?于是赶紧调出录像。    结果不出冼骏所料,能拍到篮球场的两个监控里,前后十分钟,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保安队长怕担责任,这时总算松了半口气,“冼总,您说车被刮了,可您看这没人经过啊!”    冼骏不动声色地点头,“可能是在外头刮的,麻烦你了。”    保安队长另半口气才算松下来,殷勤地把两人送出门去。    都威胁到脸上来了,冼骏胆子再大也不敢鲁莽地随便打辆车孤身回家了,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司机大约四五十分钟才能到,等在外头提心吊胆的,陈惜提议,“去我家吧。”    这一天一夜,两个人像乘了云霄飞车,起伏跌宕得肺腑都移位,是需要找个地方定一定魂。    踏踏实实坐到沙发上,冼骏才不甚明显地舒了口气。    “咖啡还是茶?”陈惜问。    “有酒吗?”    “只有一瓶开过的,行吗?”她知道他对饮食有一定要求。    他略一皱眉,然而挑剔终究敌不过对酒精的强烈需求,“凑合吧。”    陈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甜白,倒出小半杯,想了想,又将高脚杯里的酒倒掉一些,剩下只够一大口的量,端进客厅。    冼骏没等她放在茶几上,直接从她手里要过去,一口灌下,等冷酒从喉头直灌入胃,才稍微卸下紧绷,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姿势放松了些。    陈惜看出他在借酒压惊,他心里并非表面所示那么平静,但有她在侧,已经张皇无措了,他不能不冷静自持,否则她更无所适从了。    可她不能给太多酒,怕他一发不可收拾。冼骏也相当克制,虽然明显意犹未尽,却并没有再要,很清楚这时格外需要清醒。    她又沏一杯桂花茶放到他面前,回卧室找出一只深色手包,将装着沾血纸巾的化妆袋放入,交还给他。    “是打算交给警方做证据吗?”    冼骏摇头,“先留着吧,以防万一。”    她讶然,“你不报警?”    “嗯?”他眨了眨眼,“不了,还是不要给警察同志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了。”    她看着已经开始享受茶香的冼骏,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大概觉得没必要坦白自己的心理,冼骏没做进一步的解释,自顾自地品茶,过一会抬起头,发觉对面的陈惜还在看他。    “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是逞英雄,还是很爱惜这条命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报警不见得有结果,还有可能引发副作用。这件事虽然效果比较惊悚,属性仍然没逃出威胁警告的框,既没有人身伤害,连车皮都没蹭着,警方会为了清洁费用那么一点点钱立案侦查吗?就算这血泼我脸上,也是辖区派出所登个记,顶多给找个单间保护隐私。”    “可如果没保护好,让那些嗅觉灵敏无孔不入的记者挖了出来,任其发挥,我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怎么写,为富不仁啊心肠歹毒啊以致遭到报复,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再弄出什么负面.新闻了。”    他处变不惊、思虑周全,做为一个普通人,即便天生性格沉稳冷静,陈惜也觉他的反应太过平淡迅捷了。    “这件事……”她试探地问,“是否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冼骏挑挑眉,笑了。这是泼血之后第一次真正的笑,像朋友对朋友、打开心扉的那种。    “挺敏锐啊你。”他微微向前倾身,像是探究,又像打算攀谈的姿势。    不知是他哪一个表情或动作让陈惜心头一动,她有种直觉,即便她不问,他也已准备好要告诉她某件事,某件与今晚、与他、甚至与她都息息相关的事。    冼骏很慢很慢地啜一口茶,寻找合适的措辞,“用这种说法比较恰当:今晚的事不是程度最轻的,同样,也不是最严重的。”    陈惜无法想象,表面风光无限的冼骏究竟遭受过多少不为人知的恐吓,才能用如此置身事外的语气描述自己的险境。    “程度比较轻的就不提了,处在我这个位置,难免有几个看不惯的撂几句狠话,不算什么事——大多数是能看出来的,也就舌头上那点本事,真叫他动手还没那个胆子。”他顿了下,“不过有时候,总会遇见例外的。”    陈惜愕然,“有人冲你动过手?”    “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是冲我来的,表面看上去像个意外,但我认为另有隐情。”回答毫不犹豫,显见是无数次剖骨析筋的结果。    她微微一怔,随即猛然醒悟,“你是说那场交通事故?”    “我之所以认为交通事故是人为策划,并不是空穴来风。”冼骏抬眼,眸中一层冰霜,“因为那个闯红灯的肇事车辆,是我的车。”    陈惜茫然,“你说什么?肇事者?你不是被撞的那个吗?”    “我不是肇事者,肇事者逃之夭夭,但,”冼骏抬手指向窗外的篮球场,“肇事车辆千真万确就是我的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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