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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惜不寒而栗。    “你是说,有人偷了你的车,又用这辆车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目标是……你?”    冼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紧绷的双肩放松了些,似乎说出那个压在心上多时的秘密,令他减轻了一些压力。    “这是一种可能的推测。警方对外公布的细节不多,而且刻意没有透露肇事车辆的信息,外界只认为这是个普通事故。实际上所有的情况我都如实告诉了警方,但他们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仍然倾向于两起独立案件:交通肇事和车辆盗窃。”    “但你不这么认为。”她是肯定语气。    冼骏在手心里慢慢转着玻璃杯,语速比之前慢许多,是在整理思路。    “整件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第一,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冰球馆练球,车在外头的停车场被偷的,但门口的监控没有拍到小偷的脸。时间那么晚、车少人少、冰球馆的专属停车场,你觉得小偷会选择那里下手的几率有多大?除非他目标明确,就是冲我的车来的。”    “第二,我一接到陈……你父亲出事的消息,就马上离开了冰球馆,这时发现车丢了,只能先借朋友的车往回赶。不管我是去美时还是先锐,合汇路是最近的路线,事故恰恰就发生在那里,这不像是故意埋伏好的吗?”    “第三,警方事后检查过路虎,虽然有损坏,但能确认车锁没有被撬,而且我的车钥匙还在车里。说实话我接到电话以后着急换装备,根本没注意车钥匙还在不在包里,不知道小偷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车钥匙,开进市区,制造一场车祸,又在十字路口好几个摄像头的监视下逃走的。”    他说到这里,语速已恢复正常,分析结束。然而陈惜已经被劈头盖脸的内幕砸蒙了,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那场毁掉她人生的交通事故有可能是蓄意制造的。    冼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能出口。他慢慢直起身,沉默片刻,轻声开口,“你有资格恨,你是……受害者。”    他的声音和以往不一样。    陈惜抬头看他,他腰杆笔直,头却深深地垂着,只留给她低落的眼眉。    他在向她说“对不起”,因为他连累了她。    陈惜想起冼骏发现她失去色觉那天,反应有些过度,当时以为他在为说错话而自责,其实是因为他愧疚、痛恨,把责任错误地揽到自己身上。    陈惜说:“冼先生,你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他没有直接说出“对不起”,她也用同样含蓄的方式回答“没关系”。    冼骏抬起头,感激地笑了下,并未如释重负,但前所未有的温柔,叫人心生唏嘘——他心里,不知积压着多少说不得又挥不散的噩梦。    陈惜想,他向她坦白这件事,不止是应她所求,把真相告知她,也是应内心所求,终于有机会能一吐心声。    她问:“那么你认为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为了威胁你?”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是同一群人吧,他们行事风格太相似了,又猖狂又专业。”    “有没有大致的目标范围?”    冼骏刚说了句“我想”,就被电话打断,司机说已到楼下。    陈惜不再耽搁他的时间,拿上伞欲送他出门,被冼骏拦住,“别送了,不然我还要送你上来。”    她便不再坚持,只送他到门口。    冼骏走出门外,又回身一手挡住门框,说:“不如你先回你妈那里住几天。”    陈惜微笑,“谢谢,我会小心的。”    这话既是感谢他的关心,同时也表达她不会搬离公寓。    她又叮嘱,“如果不麻烦的话,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冼骏凝视她片刻,没再劝,点点头,阖上了房门。    陈惜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目送冼骏安然上车离开,视线落在不远处篮球场上沉默的路虎。    被盗过、被撞过,他居然仍在驾驶这辆车。以他的经济条件,肯定不是换不起新车,他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想法?    他知不知道针对他的人是谁呢?交通事故的真相究竟如他所推测还是单纯只是个巧合呢?郑风是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隐蔽地调查,还是已经面临最坏的结果?他与美时、与爸爸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说“可以突破”?    太多谜团无解,也许唯一的途径只有回到过去。    元旦那天与郑家宜和冼骏奇妙的相逢,如今想来,大约是命运的安排。    短信没说错,她的确可以帮助郑家宜,并给冼骏一个答案,也唯有她能够做到。前提是,她必须掌握穿越的奥秘。    时钟悄然指向一点,她惊奇地发现,头痛居然没有按时造访,不知是不是这一晚的遭遇比生理性头痛更令人头痛的缘故。    久候的信息终于到来,[我已平安到家,晚安],并配一张自拍的家居照。他还没来得及脱下外衣,显是一进门就先报平安,像是知道她定然在守候。    收到信息的时候,陈惜的手机上是一个新闻报道的页面,标题耸人听闻:“穷逼就活该被土豪压榨?当心下一个就是你!”    追求点击率就可以无脑吸睛吗?一个企业正常的遣散程序怎么能和“穷逼”“土豪”这样莫名其妙的字眼挂钩?    然而报道下的评论如江河日涨,每刷新一次,都刷新她对网络暴力的认知,绝大多数回复是激烈抨击,其中第一条赫然便是冼骏自嘲的那句“为富不仁心肠歹毒”。    这个晚上,他是在怎样的情绪里赶赴江边寻找她的下落,陪她吃饭,送她回家,又经历一番恐吓,却担心她多过自己。    [认识你的人,绝不会说你为富不仁心肠歹毒,至少我能确信,你是好人。晚安。]    发出去陈惜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僭越了。他会不会反感旁人窥探他的私人事务?    但几乎没有耽搁,回复便跃上屏幕:[谢谢。]    很简短,但印象里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    这夜虽无头痛扰眠,陈惜依然辗转反侧到黎明。她得想办法还原美时生产事故的现场,得想办法回到交通事故那天,寻找失踪的肇事者,得想办法阻止郑风失踪——不管调查还是会友,她得阻止他。    她决定暂时不把郑风的事告诉郑家宜,如果她能把他带回家,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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