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唤了一声，皇太极也顺着玲珑的声音看了过来，缓缓地放开了玉儿的手，将手背在身后，玉儿尴尬地笑了笑，便上前。 “怎么来了也不言语一声儿。” “本就只打算来看看玲珑，却不想也被她赖上了。” 笑着回头正巧碰上他的目光，冷峻的目光有了一丝不自然的闪躲，嘴上不说倒也都是心知肚明，便起身装作才见的惊讶状。 “不知大汗在此，哈日珠拉给大汗请安。” 久不闻那声“平身、免礼”之类的，抬头一看，却是早不见他的人影，玉儿上前扶起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姐姐，大汗……” “我先走了，”看了看紧抱我大腿的玲珑，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儿，“玲珑我便带回去了，你进屋陪他吧。” “姐姐……” “跟你玉姨娘告辞。” 拉过玲珑的小手，玲珑便乖乖地行了个礼。 “额娘说，多谢玉姨娘照顾，欢迎玉姨娘去杏雨堂玩，玲珑跟额娘回去了。” “‘额娘说’这三个字儿不用说啦！” 不顾玉儿的挽留，拉着小玲珑便走出了薇霞苑的大门儿。 “额娘……”玲珑怯怯地唤了我一声儿，“你的脸色好吓人，玲珑怕……” 她这么一说，才察觉自己正板着一张臭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你看额娘笑着呢。” 小玲珑却疑惑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瞧着我。 “额娘奇怪，阿玛也奇怪，额娘不爱笑，阿玛也凶着一张脸……额娘，你说阿玛今日见到玲珑为何不笑啊？” “因为你有了一个新的小弟弟！” 一想到他那副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连说着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啊？”玲珑更加奇怪了，“为何有了小弟弟，就不对玲珑笑了？” “因为他都把笑留给你小弟弟了！” “格格！” 雅若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声儿，想必是怕我这样说被人听到生是非，可我脾气一上来却也是止不住的。 “怎么了！他能摆一张臭脸，就不许我说啊？” 说着俯身抱起了玲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小脸儿教育她。 “额娘跟你讲，这个世道都是重男轻女，你阿玛也一样！” “阿玛……” 小玲珑高喊起来，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也是这种人！”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身后冷不丁儿响起了他的声音，让我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却也是不敢回头的，只盼着是错觉。 “阿玛！阿玛！额娘阿玛来找我们啦！” 玲珑兴奋地挥着小手，殊不知此刻，只想要么快速跑出他的视线，要么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人生最尴尬时刻也莫过于此，好不容易背后说他回坏话，还被抓了个正着。 “怎么？背后嚼人家舌根，你也会不好意思？” 光听着他的声音我的脸就从头红到了底，根本不敢回头，他声音中那意味分明的取笑，更是让我抬不起头来。 “什么不……不好意思的，我……我……” 一着急起来话也说不利索，更是露怯。索性把玲珑往地上一放，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赶紧跑。 “哎！格格！” 雅若被我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忙一边喊我一边想追上来。 “格格！哎呦，还有小格格！唉，格格！格格！” 此时此刻，我若是回头停脚，那还倒真是成了演戏的小丑，怕是精彩不停呢！跑了许久，总算看到了杏雨堂的大门儿，抚了抚噗通直跳的小心脏，扶着墙大口大口地直喘不停。 “主子……” 雅若突然出现在身边，倒是惊了我一跳，她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一脸哀怨的眼神。 “平日里倒没看出来，您也能称得上是飞毛腿了呢……” 听出了她话中埋怨的意思，我就只能装是听不出，看了看她身后，才觉出异样。 “玲珑呢？” “您放到大汗跟前儿了啊。”她倒是一脸泰然自若地看着我。 “什么？” 瞬间觉得毛发竖立，方才是为了方便逃跑，才放下了玲珑，本以为有雅若看着，却不想她打小儿追着我跑惯了，竟也落下了玲珑一人…… “你就……你也不带她一起跑？” “奴婢看着小格格拉着大汗的手，又怎好上前冒犯圣驾……”雅若有些不知所措地嘟嚷着，“奴婢想着小格格多跟大汗相处也是好的，看着她……” “罢罢罢，若是大汗留下玲珑，便是你去接！若是大汗也不管她，丢在了华苑，也是你去找！” 嘴上虽是赖给她，心里却也是有了点儿底。 “您又赖我，您倒是跑什么啊？大汗就说了两句话……” “他就说了两句话，你就来替他着补是吧？”转身往屋子里走，雅若忙上前扶着，“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的很，我看你倒是不像我的丫头，该不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吧！” “天地良心！奴婢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你要是敢跟我玩儿反间计，我就吃了你！” “主子，看您说的……” 天色渐晚，却不见玲珑回来，来来回回的在前堂走了许久，还是觉得该去找找看。刚想推门，就听到院中传来了孩子的说笑声，慌忙坐回桌旁，拿起以前绣的手帕装模作样了起来。只听门声一响，玲珑便跑了进来。 “额娘！” 她一下子扑到我跟前，我便装作惊吓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故意板着脸拉过她。 “哪儿野去了？现在才回来！” “额娘……”玲珑歪着小脑袋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是额娘突然跑了，跑得好快，玲珑就追，追不上还摔倒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急了，匆忙拉过她左看右看。 “摔倒了哪儿？可还疼？” “额娘莫急，”她倒是咯咯笑了起来，“阿玛带玲珑吃了琵琶桂花糖，问了玲珑话儿，还抱玲珑回来。” “想不到你这么好心，谢了。” 依旧低头看着玲珑，有些不自然地应承着，他便走了过来摸了摸玲珑的小脑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她阿玛。”说着拿起了我桌上的刺绣，“想不到你竟然绣獾子……” 獾子？我这明明绣的是熊啊……那么不像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喜欢不成吗？” “你倒是越发没了规矩！” 他有些怒意的将刺绣掷回桌上，突如其来的愤怒一如他这个人一般，让我琢磨不透，疑惑地抬眼望了他一眼，果真他正怒意逼人地瞪着我。 本是学着他的语气，想缓解一下尴尬，却凭空惹得人家一身火气。 “是，我是忘了规矩，忘了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汗。” 便起身目光笃定地望着他，随后低头下跪行礼。 “臣女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拜见大汗，大汗万福金……” “你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 低头只能看到他宽厚的手掌蓦然攥紧，这是他每次愤怒的习惯，心里不觉苦笑，原来我都已经如此了解他了。 “你从未把我当成你的谁。” 漠然的一句扔下，他便转身离开，玲珑似也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我跪着，便要拉我起来。对着她无力地笑了笑，心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要难过。 我从不知道他到底算是我的谁，更不知道该把他当成我的谁，这份有口难言的苦，把我堵得那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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