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玲珑以前也不是没名字的了?” 虽说花月这名字算不得什么别出心裁,也称不得是有什么深远意境,却着实惊到了我。 “那为何……” “那琛主子生下小格格还不足一年,便因骄横任性而被休弃出府,现在都不知所踪也无人再提,自然,这玲珑格格受其母亲所累,自小便是受尽冷落了。”雅若叹了口气儿,“所以啊,您当时认下这个女儿,不知有多少旁人在幸灾乐祸等着看您笑话,却不想后来大汗非但没有怪罪,还……大汗当真是待格格与众不同。” “旁人乱嚼舌根的话你也学!”我冷下脸来瞥了她一眼,“什么与众不同,不过是看在科尔沁与姑姑的面子上,爱屋及乌吧了。” “那格格就是那‘屋’啦?” “对!我就是那‘乌’!”瞪了她一眼,她倒是学得越来越爱咬文嚼字了,“今日还早,陪我去看看孝芸格格罢。” “主子!”雅若慌忙拦住我,“不如去陪玉福晋赏花儿吧?她那儿的奇花异树最是有趣……” “你是不是最近根本没有去看过她。” “格格……”雅若一脸窘迫地抬了抬头,却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奴婢确实没有天天去,却也按您的吩咐送过东西了,我的好主子,这种浑水我们真的不能趟啊!” “我已经给了她希望,你却要我就此离开?今天这浑水我也是趟定了!” “不想格格有此癖好,不如叫上在下一起趟?”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是吓了我一大跳,一转头见是那个白衣书生模样般的骗子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儿。 “柳大夫,今日可又是来给小女子请脉的?” “自然,事事还是以格格为先。” 他谦和地笑了笑,却不知为何见了他,我却总是想撇嘴鄙视。 “如此,您还是请回罢,本格格能蹦能跳,能吃能喝,身子舒坦得很,若是你别再来碍我的眼……” “格格最近可有头痛、多梦之症,且伴有突发面红心跳,多汗等状?” “格格,柳大夫说的都对啊!” 雅若瞪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同她一起夸奖这位神医似的。 “我知道,” 连同雅若也一起受了我的白眼,却也懒得理他们,转身便想离开。 “格格果真是豪气,汞毒这事儿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不由停下来脚步,转头看着他的脸,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一旁的雅若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我们,不由叹了口气儿。 “本以为没有,不想这些日子以来的不适竟是由此引起的。” 他笑了笑,上前牵过我的右手,细细地诊着脉,不一会儿便收了手。 “如此,在下也算不得庸医了,可否与格格同行?” “柳大夫医术高超,人皆称赞自算不得浪得虚名,若没些真才实学,也不会如此名声甚望。” 他听出了我话中溜须拍马的意味,只是耸了耸肩膀。 “只要大夫不嫌麻烦……” 突然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似乎有什么事儿让她犹豫不决却又焦急万分。 “可是舒香?” 我冲这雅若使了个眼色儿,雅若便上前招手将她唤了过来。 “格格吉祥……” 她的手还攥着一块儿手帕,绕着手指大了好几圈儿。看着她那副不安的样子,却也是觉得亲切。便拉了她起身。 “何事如此?” 只见她低头不语,怕也是为着不在我身边伺候,见面而觉得分外尴尬了些,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也放柔和了一点儿。 “你近来还好吗?” 舒香迟疑着抬起了头,望向我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安,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了,总觉得她泪眼汪汪的。 “格格快些去荷烟亭看看吧!小格格她……” 话还没说完便挣脱我的手跑开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令我费解,雅若也是一头雾水。 “这丫头,主子还没跟她说完话呢,她就……” 想着她刚才的神情和支支吾吾的话,心里暗叫不好。 “快去荷烟亭!” 恐惧蓦然在心里蔓延开来,脚底下的步伐也不断加快,这花盆底儿却是碍事的,心里一急便甩了鞋子跑了起来。 “唉!格格!您不能这样儿光着脚满院子跑啊!格格!” 雅若只得无奈地捡起鞋子,快步跟上。看着飞奔而去的纤瘦身影,柳侠徽的眉头却也拧得愈发紧了起来。 “小格格!小格格!” 一跑入荷烟亭,映入眼帘的便是全身湿透、惊慌失措的小贵子,一旁的玲珑已挺直了身板一动不动,心里似被刀绞一般,扑到了她的身旁,摸上她冰凉苍白的小脸儿,眼眶里升起的氤氲模糊了视线。 “玲珑?玲珑?” 试着唤了她几声儿,却毫无反应,便将她摆平,开始为她做人工呼吸,许是我心里就慌了,度气的时候却是抑制不住地想哭,又为她做心脏复苏术,可双手压在她胸口时却又觉得她是这样的小,这样的脆弱,又担心若是我的力度伤了她,可怎么是好,如此前有顾虑后有忌惮,我只得无助地跌坐一旁,此时此刻似乎能看见玲珑的生命正在流走。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便顺势转身抓住了他,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救救她!……求你。” “我知道。” 柳侠徽拂开我的手,将玲珑背在身后,自己跪趴在地上,后背拱起双手扶地,一圈又一圈地爬着。虽是让我摸不找头脑,此刻除了他却也别无他法。 “咳,咳,咳咳……” 玲珑突然小声儿地咳了起来,声音虽微弱,却也实实在在地落入了我耳中。我欣喜地正欲冲上前,却见他摆了摆手。 “小格格水还未吐干净,且让她缓一缓劲儿,多吐一会儿。” 便默默地坐了回去,雅若扶我起身,可要我如此只能看着心里却更是焦灼万分。他抬头望向我,略有些微喘。 “性命无碍了,格格怎还如此忧心?若是如此,不如格格先回去用藏红花、老姜、葱白为小格格烧些汤水。” “哦?”愣了一下便忙推身边的雅若,“你快去准备……” “格格您也去,”他露出夹杂了些许无奈意味的微微一笑,“您在这儿实在叫我分心。” “可是……好吧。” 望着玲珑实在有些不放心,却见她有些浮现红润的小脸颊也安心了些。 “汤水留一碗饮用,烧一桶浸浴。” “知道了。” 我和雅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回了了杏雨堂,雅若去烧汤水,我便找了些玲珑的干净衣服出来,不一会儿柳侠徽便抱着玲珑赶了回来,我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却也发现了她脸色成了不正常的潮红,身子也烫的要命。 “这是……” 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点了点头。 “呛水进肺,又生高热,有点儿麻烦了。不过我已经让贵公公去我那儿拿药了,无妨。” “格格,汤水烧好了。”雅若进来,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玲珑,“小格格她……” “还昏迷着,先浸浴吧,要热些。” 柳侠徽嘱咐了雅若几句,我正准备抱起玲珑的时候,他却突然拉住了我。 “雅若姑娘想必没有格格相助也能办好。” “可是……” “在下有事请教格格。” 发觉出他有点儿不对劲儿,却也顾不上。 “什么事非要现在请教,我还要照顾玲珑……” “治病救人乃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只是在下不求回报地救了小格格,只想问格格点儿事,格格都不肯帮忙吗?” 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云淡风轻如他的眼眸,竟也折射出那样掩抑不住的急不可耐,是什么样的事,竟也能让他如此急迫。便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出门,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路上走了许久,他好似有自己的方向要走似的,却也是漫无目的闲游慢逛。 “柳大夫,”忍不住叫了叫他,说要有事请教,走到如今却是一言不发,“不知何事……” “从第一次见格格在下便觉得与众不同,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 突如其来的客套话却让我不知所以,心里还惦记着玲珑,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我不过是个草原上的野丫头罢了,自是不能与这里的大家闺秀的福晋格格们相比,鹤立鸡群么?”想到这里不禁自嘲的冷哼了一声儿,“我也只能算是鸡立鹤群了,倒是柳大夫眼力好,还能看见我。” 他闻罢哈哈大笑,却是让我更加莫名其妙。 “格格伶牙俐齿,在下甘拜下风,如此也不绕圈子了,与其说是鹤立鸡群,不如说格格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分外突兀。” “柳大夫这是夸我超群呢?”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凝重,丝毫不见玩笑意味,让我不禁重新揣摩了一下他的话,才发觉刚才竟然没听懂其中的言外之意,便装着干笑了几声儿。 “格格如此冰雪聪明,自是知道在下的意思,在下只想问格格,可否想找到回家的路?” “你!”心里猛然一紧,似是深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看破一般,“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也是在下想要向格格请教的问题。” 看着他,心里顿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莫非…… “是在下唐突了,格格今日回去莫再忧心小格格了,已然无碍,只需注意防风忌寒就好,在下告辞。” 抬眼对上了他的笑脸,同样的面容表情,今日在我看来却总是别有用心的。 “那……有劳了。” 话一出口却也显得干巴巴的,连笑容都是那样的假。还未等得及他转身离开,我便逃一般地小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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