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铭。” 一个身影迅速冲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旁。 “大汗。” “日后你便留在这贝勒府吧，有你守着我放心。” “这……”坤铭有些迟疑，却也没有违抗命令，“是，大汗，谨遵汗意。” 皇太极转身拍了拍坤铭的肩膀，“知道你的心思，日后征战沙场还是你我一起，不会忘你的。” “谢大汗！大汗……这几日可否……奴才同您……” “怎么了？” 见坤铭尴尬的模样，皇太极却觉得饶有趣味。 “唉！”坤铭叹了一口气儿，“这一屋子的女子孩子，奴才一介武夫，实在是……实在是怕伺候不好……” “谁让你来伺候人了？”皇太极笑了，转身扶起卑躬行礼的坤铭，直视着他，“就是让你过来保护着她们的，你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信得过你。” “是！定当不负汗意！” “走吧，等其他人迁入汗王宫之后你再回这儿。” “是。” “格格，格格？” 雅若见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便小心翼翼地叫了我几声儿，我一见她便故意不理她，做出一副生气模样。 “格格，哎呦我的好格格，您这是回来更衣的吧。” “你走吧。” 冷不丁这么一句，倒是没吓着她。 “奴婢生是格格的人，死是格格的死人，奴婢去哪儿啊。” 雅若陪着笑脸，拉着我在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雅若谄媚的脸，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刚才跟你的‘真主子’一搭一喝的挺不错呀，竟然抛下我一个人溜了！” “哎呦我的好主子！这也是为您着想啊，咱们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奴婢在那儿站着也没用呀，难不成还能对大汗动手？若是动手了，奴婢便成了格格的死人了，若是不动手，怕是格格见了奴婢又会觉得蠢……” 这丫头倒是越来越精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话，让我找不到反驳的点，不过她说的倒也全是实话。见我不反驳也不吭声，她便试探地问我。 “格格打算穿什么样儿的衣裳？” “既是同众福晋一起的最后一顿晚膳，若是不艳惊四座，岂不是对不起各位别有用心的福晋们的心思？” 随手拿起了朵玉簪花对镜比了比，美则美矣，却称不上美绝。 “格格，您……您可当真……” 看着雅若那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流利的样子，便转头起身，照她脑门儿赏了一记脆生生的油爆栗子。 “什么当‘针’当‘线’的，还不赶紧给我拿套素净的正装，最后一顿我可不想再招人恨了。” 雅若恍然大悟，忙跑到衣柜前翻箱倒柜，扒拉了好一会儿才过来。 “格格，这套烟兰流星笼月纱夏衣您看可好，这鹅黄的水仙花蜀绣虽不显眼却也不俗，配上您的梨花簪，怕是最显清丽的了。” 看了一眼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却又惦记着时辰，衣服却也清淡不艳，想必如此再坐得远些便是妥当了，便起身换上了衣裳，雅若为我簪着花饰。 “格格若是以嫣红脂涂唇，想必是娇艳欲滴，明艳动人的。” “只怕今日明艳动人，明日遭人暗手，风光若此，只无福消受。” “奴婢思虑不周，还是……不要了。” 从镜中看到了玲珑探头探脑地从门口偷瞄着我，还蹑手蹑脚地挪了进来，想必是想吓我一跳。我便突然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儿，反倒吓了她一跳。 “哎呀，额娘……你怎么吓了我一跳啊…… 看着她那副惊得花容失色的小脸儿，却觉得雅若的品味越来越好了，荷粉色的广袖下裙，腰上扎着水蓝色的纱带，愈发显得玲珑肤色白皙，衬得可爱水灵极了。 “你跑哪儿去了？” “小贵子说，阿玛今晚要和我们在摘星楼用膳，我就先跑去看了看，好多的桌子，好多的吃的，香极啦！” “小馋猫，”说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走吧，额娘带你过去，省得你馋坏了。” 一到华苑，果真是热闹非凡，才渐日暮却已是华灯张结，下人们有序地各司其职，四周驱蚊的香药已经燃起，清凉沁脾的香味四散开来，倒也舒心。此刻不过几位小福晋三三俩俩地四下赏花谈笑，人到的不到，怕是我们来得早了些，我便教玲珑认花儿。 “珠儿格格好学识，这园子里的花儿都认得全呢。” 甜而不腻的声音传来，却是陌生的，回头看去，娇小的瓜子脸，精致小巧的五官却似江南女孩，虽是面熟却不熟识，想了许久却也没能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不禁有些尴尬。 “额……姐姐说笑了。” “我是大汗的小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琉姌。” 女子拂袖掩面而笑，一身翠墨色外衣，鹅黄色亮边内裙，外衣上的金银线琉绣的玉簪花儿典雅精致，乌发青丝上嵌着的金镶珠石蝴蝶簪分外亮眼，耳边的虎睛石银线耳坠子一晃一晃的，用心之处，处处可见。 “小福晋有礼了。”微笑着行了个礼，看着她却想起了些别的什么，“伊尔根觉罗氏我倒是想到了云贞姐姐，不知与小福晋可是本家亲戚？” “格格冰雪聪明，妾身正是云贞姐姐的三妹，几日前才进府。” “几日前才进府？” 不由大吃一惊，怪不得不熟识，不过府里娶了小福晋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许是见我一脸疑惑，她尴尬地笑了笑。 “是姐姐求着大福晋纳我进府的，其实大汗的面儿我都还没有见到，久闻格格美名，倘若日后琉姌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格格多多指点。” 如此一说倒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为刚才的失态感到尴尬，忙摆摆手。 “哪儿的话，姐姐是小福晋，也算是珠儿的长辈，哪有什么指点不指点的。” “听说今日，这内廷宴按大汗的意思在摘星楼顶摆下，这百花千灯的倒是堪比八月十五的赏灯呢。” “这花儿见日落也有了倦怠的心思，怕是夜里赏花不成的，这灯儿却是精致极美的，值得一看呢。” “格格倒是实诚人。”琉姌抿嘴轻笑，随手一指，“不看看四周福晋们个个花枝招展，艳若桃李，百花又岂可与她们相争。” 回头一看，可不是，此刻人也到了大半，虽皆着正装，却都是打扮得美艳非常，满眼非紫即红的艳色，倒是比园子里的花儿还热闹，她的话倒也有些意思，不由得与琉姌相视一笑。 “呦，珠儿格格你在这儿呐！” 这咋咋呼呼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一回头果然是她。 “淑小福晋安好。” “格格也太客气了，倒显得我无理了，呵呵……” 这一笑总让我觉得她别有用心，果不其然，淑仪拉着我到一旁小声问道： “我听说此次迁居汗王宫，珠儿格格不在其中？”见我不答，便笑了笑自顾自道，“我就说是乱嚼舌根的话没来由，且不说大汗对格格的恩待，就说你与玉福晋姐妹情深的这份情谊，这汗王宫中必是留了格格的所在。” 看着她自顾自地说了这许久，也不得不笑了笑。 “小福晋说笑了，终须一别罢了，珠儿一个外人，不能也不会紧黏着的……” “大汗大福晋到！” 富子的声音传来，远处果真拥簇过一群人，身边的小福晋一见，便一拥而上。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处，他笑得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远处静静望着，仿佛其他人皆被虚化一般，只见他的一言一笑，是那样的动人心神。 “额娘，是阿玛！” 玲珑兴奋地挥着小手，正欲上前，被我一把拉回。 “人太多，被挤到就不好了。” 玲珑便乖乖立在我身旁，小脑袋却是兴奋地东张西望。 人群随着他上楼，我拉了玲珑走在最后，夜幕降临，从楼顶俯视华苑，灯火斑斓映得园子如梦似幻，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贝勒府的夜晚，不是那样的冷清空寂。福晋们皆都就坐，我便带着玲珑坐在一众格格小福晋那儿，远远的虽不得见，倒也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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