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薇院 “大汗回来了,那珍媛高兴坏了吧?” 玉儿挺着大肚子,苏茉儿在一旁搀扶着,玉儿摆了摆手,便在榻上倚靠着。 “主子若说高兴,那这后宫谁不高兴呢?” 苏茉儿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见四下无人,便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这产子尚不出月,便急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上前邀功请赏,大汗只一句辛苦了便打发了她……” “哦?”玉儿有些意外地看了苏茉儿一眼,“她那可是刚诞下小王子啊,大汗又怎会如此疏忽她呢……只怕若是她心思细些,想不开便要气坏了。” “诞下王子又如何?咱们大汗多子多福,真想母凭子贵,岂不知她自己是再嫁之人,却不知收敛,只一味放肆,莫说她母家高贵,论出身,您难道还高不过她……” “行了,碍着我腹中孩儿,提她那些破事儿做什么?” 见玉儿有些烦躁,苏沫儿自知失言,忙斟了杯参茶,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要奴婢说,这是她无福之人时运不济,她眼热那东宫福晋之位多久了,可只有您和大妃娘娘,是大汗即位便册封为妃的……” “大汗现身在十王亭?” “这……” 苏茉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低声说道: “进宫时不知在偏门见了谁,该是一位女子……大汗便留了众人,抱着那女子进了偏门……” “是谁?” 玉儿淡漠的一句问,苏茉儿却揣测不出她的一丝喜怒,便直摇头不语。 “走进了偏门……”玉儿眯起了眼睛,“那是通往凤凰楼的……” “娘娘……”苏茉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莫多想……” “如此这般倒也有些意思。” 玉儿蓦然笑了,苏茉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却实在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意。 “依本宫看,珍媛这东宫福晋的梦,十有八九是要破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苏茉儿探头一看,忙扶起了玉儿。 “主子,大妃娘娘……” “你们主仆俩倒有意思,大白天关着门嘀咕些什么呢?”哲哲笑着推门进来,都兰等都推在门外,“今日迎接大汗之礼本宫帮你推了,即将临盆大汗也是体量的。” “谢大妃娘娘体谅,屋里虽暖,只是玉儿这几日总是觉得身上冷了些……” “是了是了,”哲哲笑着招呼苏茉儿关门,“毕竟是怀着孩子,总有些不同以往之处。” 见苏茉儿识趣的关门退下,哲哲便拉了玉儿在桌旁坐下,脸色也变了几分。 “今日之事可也曾听说了一二了吧?” 玉儿见她神色凝重,便低下了头,没有隐瞒。 “是,方才听苏茉儿说了一二,大约也猜见几分……” “真是越来越弄不懂那丫头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玉儿抬头,对上哲哲一如既往的脸庞,却隐约感觉到她话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玉儿也猜不出……” “哼!就是说,多尔衮待她亲厚,眼见三年国丧之期将过,她却又……” “大福晋莫动怒,不是也没看清?说不定不是姐姐也未可知啊……” “你这就是在自欺欺人了,玉儿,本宫一直真心对你,你跟本宫这般绕圈子也是无趣,到底如何,如你这般伶俐,本宫不信你不明白。” “明白又能如何,”玉儿见她说得这般直白,只是眉头皱起,轻叹一声儿,“大汗对姐姐的心意,玉儿虽笨,却也看得出来些。” “且不论她同你一样,是本宫的亲侄女,就是寻常女子,大汗若喜爱,本宫也会安排好一切,可唯独不能是珠儿啊!可若是真的大汗倾心于她,她只会给大汗招来骂名!”哲哲握着玉儿的手,“你素来蕙质兰心,说的话也最能讨大汗欢心,私底下总要多劝着些。” “玉儿明白,只是……眼下怕是不方便了……” 说着,低头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哲哲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 “难不成已经找太医看过了?是……” “太医巫医都瞧过了……唉……” “那便更要趁早说了,生产前大汗还是总会记挂着些……” “娘娘,不是您说过,这小王子必须出自咱们科尔沁?那么若真的大汗对姐姐有意,姐姐也不反对的话,为何不能将姐姐……” “净说些孩子气的话,”哲哲故作镇定地打断了玉儿的话,“哈日珠拉是多尔衮的准福晋,大金谁人不知?就算你这一胎不是王子,那你也还年轻,总归会有的,莫瞎想了。” “可是……” “好了,”哲哲笑着起身,“晚上咱们后宫的福晋们会办庆功宴,庆贺大汗凯旋,有些事儿我还是得去亲自盯着些,就不陪你了,记得好生装扮一下……有些话该对大汗提点的,便提点些。” “是。” 甘泉宫 宝乐儿将盛满珠花玉饰的红木描金海棠盘递上前来,珍媛只是漫不经心地扒拉了几下,便皱起了眉头。 “蠢物!” 宝乐儿知她心中愤懑,忙跪下求饶。 “这样的俗物怎能入了大汗的眼?跟了本宫这许久,却是不走心的!” “福晋恕罪!奴婢愚笨,只是这首饰已经看了三盘,这可都是您母家进献的上品啊……” 珍媛不语,端过茶杯子来刚要碰了口,便被烫得疼痛不已,越想越气,直接扬手连杯带水地泼到了宝乐儿身上。 “这般能言善辩,倒像极了那蹄子,怎的,你也有出身高贵的母家?” 茶杯咕噜出了好远,正好停在了刚进门的云贞脚前,云贞见状,便跨过了杯子,笑着上前。 “姐姐这是怎么了?宝乐儿姑娘也哭成这般模样。” “这贱婢办事不利,还敢以下犯上,一点儿教训罢了。” 珍媛见是云贞,也没正眼儿瞧她一眼,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宝乐儿。气不过又作势要将茶杯盖子砸向她,云贞见状忙上前护住了宝乐儿,珍媛冷笑一声儿,瞥着云贞。 “妹妹这是要护着那贱婢了?” “说什么护着,”云贞笑着上前取下了珍媛手中的杯盖,“气大伤身,姐姐才诞下麟儿,若是气坏了,大汗岂不是该心疼坏了?” 见珍媛怒气稍缓,云贞便在珍媛身畔坐了下来。 “既然姐姐说护着,那妹妹就替宝乐儿姑娘求个恩典,咱姐妹也好说些体己话儿。” 珍媛面虽不悦,却也未反驳,云贞便摆了摆手,宝乐儿便千恩万谢地叩首退了出去。 “有什么重要的话?若是闲聊,今日不是时候。” “妹妹知道姐姐心中惦记的是什么事?姐姐的心,怕是今日已随大汗迁进了那偏门儿了罢?” 珍媛瞪着云贞,见她眼中怒意渐深,云贞也忙收了玩笑的神色,换上一副正经模样儿。 “妹妹派人去探听过了,那儿附近的守卫虽是闭口不言,却也有人看见了大汗在哪儿……” “在哪儿?” 珍媛一听到这里,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云贞则是一脸的神秘,凑近了在珍媛耳畔小声儿道: “凤、凰、楼…….” “怎会……”珍媛如同被一击灌顶般疑惑不解,“大汗今日确实抱了一个红衣女子,可若说进了凤凰楼,便真的是那哈日珠拉了……可她不是还在被囚……大汗又……” “姐姐,妹妹早就提醒过您,那哈日珠拉在大汗心中分量非同一般……” “好了!”珍媛有几分恼怒不堪,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事后诸葛本宫最为厌烦,怎的,妹妹可是说过的每句话都成真了?” “云贞无意惹怒姐姐,还望姐姐恕罪,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先看看情况如何,说不定,是咱们多虑了。” 云贞见珍媛不语,便起身挑了一支簪子,来到她身边,仔细斟酌了许久,便仔细地斜插进了发髻中,扶着珍媛到妆镜前坐下。珍媛见了镜中的自己,本就消散了些的怒意此刻更是减了不少。 “姐姐福泽深厚,如今天降麟儿更是一时风光无两,许是妹妹多虑了,姐姐只需光彩夺目地等待大汗册封东宫福晋便罢。” “本宫向来不与人争,可是,属于本宫的,却也是谁也夺不走的!” 夜幕降临,繁星缀满的夜空,似乎比以往的更多了分诗情画意,晚风虽冷却柔。凤凰楼上灯火通明,飘来阵阵笛声,《凤求凰》的宛转悠扬,似在诉不尽的喜悦。 “可还是那般喜欢?” 听得入了迷,直到他放下了笛子都没回过神来,当真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之感。看着他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忍不住故意撇了撇嘴巴。 “你可知曾经沧海难为水,纵使曲子和人如故,却也不复当初情景了。” “净说些刁钻没由的话,人如故心如故,那些世俗情景有什么相干。” 说着笑了摇了摇头,伸手揽过了我,一只大手覆上了我的双手,一个低头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却是那样的自在舒适。 “定是个小子,火力这样旺,连你这寒冰一般的身子都给烘得暖意十足。” 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声来表示我的鄙夷。 “你懂什么,女儿是贴心棉袄,当然是我的小丫头贴着,才这样暖啦。” “丫头小子都好,等你诞下,我便封你为东宫福晋可好?” “这……上次你为何对大妃安排的《凤求凰》大加指责?” 慌忙转移了话题,虽然很蹩脚刻意,他却也没有说什么。一句册封,说起来轻而易举,可若成真,不知该如何堵住天下人之口,又会伤了多少人的心。 “明知故问。” 他故意沉着一张脸,不再理我,我便也乐得装傻。 “对呀,你明知,故我问。我知道了,定是你当时十分厌恶我,顺带也憎恨了那曲子……” “若是你当时不在我面前与多尔衮眉来眼去,本汗又怎会……” 提到这三个字儿的时候,仿佛是个忌讳一般,连他脸上的笑容都凝结消散,我便也识趣不再多问,却又不知该把话题再转向何处,正尴尬之际,恰好富子在门外敲门。 “大汗,大妃娘娘那边都准备妥当,已经派人了催情了。” “知道了。” 至此,他也似乎松了一口气儿,起身拉着我便走,忙抽回了手,退了几步。 “怎么了?”他有些不解地回头望着我,“那边催了,咱们去便是了。” “你去你去,”此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许久不见那些人,一现身便是同他一起,不被生吞活剥了才怪。“我怕冷怕热怕人多……若见了多尔衮更怕不知该……” “他不……罢了,你若不愿那便留下,我只去一会儿,稍后便回来陪你。” “好。” 他一出门儿便吩咐雅若快些关好门,那副紧张模样,倒像是被我那些话给诓着了。雅若端了药碗,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格格可高兴?” “啊?” 她这没由头的话一扔出,弄得我也是不知所云。 “大汗回来了,您这一天啊,脸上心里定是乐开了花儿,连眉眼之间都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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