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琅!那边!” 小贵子闻声奋力一掷,千琅便转头奔去,如风驰电掣一般,一跃跳起,轻而易举地叼住了在尚在空中的彩球,看得我不住鼓掌,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雅若端着点心走过来,被我吓得点心都洒了一半儿出来。 “福晋!我的祖宗哟!” 一把拉住了我,将我强按回椅子上做好,向她抛去哀怨的眼神,她也视若无睹。 “您如今身怀六甲,这么大的肚子,十四爷走之前可交代了,如有差池,要奴婢、小贵子三人的脑袋抵的!” “哟喝喝!本想着是你关心本福晋,原来是挂着自己个儿的脑袋……怎就成了三个脑袋?” “还有千琅的。” “狗头他也要?” 眉毛被惊得高高挑起,雅若也没管我,自顾自地端出了点心。 多尔衮自从戒了麻沸散,经过悉心调理,身子也慢慢得到了恢复,果真是闲不住的,上个月便随皇太极一起,带兵去了龙井关。 “不吃了,不吃了。” 伸手雅若便扶住了我,肚子大了许多,莫说行动,便是起身也是困难的。 “这不许那不许的,成天不是吃就是睡,这哪是养胎,分明是养肉!” “瞧您说,就跟养上肉了似得,柳大夫怎么说的?您腹中胎儿本就受损虚弱,需要进补,可您天天吃了吐,吐了又不吃,看您这肚子大小,哪儿有个六个月的样子?” 一听她唠叨着让我吃东西,就头痛不已,这整日里胃总像被个大球顶着,给了谁能吃得下? “还不许我陪千琅玩儿,我的千琅都快不认识娘亲了!” 雅若斜着眼睥睨了我一眼,撇了撇嘴,伸手赶着紧随身边的千琅。 “就它?整日里和个尾巴似得跟着您,若说不认识您,怎么它就不跟个旁人呢……” “姐姐万安。” “沁茹好早。” 以笑相视之,善柔似水,她便如‘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那般,静善美好。多尔衮的府上因她赏罚分明,宽以待人,也是风平浪静的。 “沁茹听说,姐姐一大早便在院子里赏花,不知是爱花心切,还是睡得不安稳?” “唉,”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了笑,随手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如此这般,睡着也是极累的。” “想着也是,沁茹亲手缝制了一只素锦鹅羽百合枕,鹅羽柔软,素锦亲肤,百合更是馨香好气味儿,想来也是有利于安神,已送到姐姐处,还望姐姐好眠些。” “妹妹有心了。” 她轻身行礼,见我笑着点了头,便袅袅离开了。 她对我一向如此,无微不至,却又不曾刻意贴近,这份淡如白水的君子之交,着实让我十分受用。 “侧福晋打理府中上下,又对您恭敬有礼,倒是成全了您一味躲懒偷闲……” “沁茹善于持家,只能说本福晋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况且也实在懒得和其他小福晋打交道,女人嘛,唉!那些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可应付不来。” “对了福晋,玉福晋派人来请您,您……” “不去不去,”那地方自上次狼狈离开,便有了几分忌惮,“便说我身子不便……” “唉……玉主子病了,大汗不在宫中,大妃又后宫事务缠身,也是不得空照顾的,又得了您这么个懒姐姐,玉主子哟……” 雅若上次没有同我们一起进宫,所以上回的事她也并不知晓,只是奇怪我为什么不肯进宫,哪怕玉儿三番五次相邀,都是执意不肯的,她便也想着法子骗我去。 不过……玉儿确实好一阵子没派人来了…… “可知是什么病?” “相思病!” 雅若笑着打趣我,给了她一记锃亮的眼刀子,她便吐了吐舌头。 “太医也说不好,只是身子总是乏的,人也整日躺着,不思饮食的……” “那便去陪她吃顿饭罢。” “主子,您多少吃些,可是不合口味儿?奴婢再……” “别忙了,”玉儿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苏茉儿满心担忧,却也不好再多嘴,“扶本宫进去躺会儿……” “好懒的丫头!大晌午的便要躺着睡懒觉!” 玉儿闻声回头,惊喜地眼睛一亮,欢喜地便要跑过去,却因身子乏力,身子便要向前摔去,幸得苏茉儿眼疾手快地扶住。看着她这副冒失样子,不由得上前帮忙将她扶起,看着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也有了消瘦的意思,便知道雅若也不完全是诓我的。 “姐姐!今日怎的来了?” “怎的来了?我在府里吃不下东西,又听闻你在宫里和我一样不学好,便自带了吃食,也权当个同病相怜,相勉互励吧。” “奴婢给玉妃娘娘请安,玉妃娘娘万福金安!我们主子一听说您身子不适,便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给您送来。” 雅若兴奋地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拿出,玉儿也是一脸惊喜,拉着我不肯放。许是热闹,她也好歹吃了些,吃过东西又嚷着积食,非拉着我要去御花园中走走。 “姐姐,你这手艺可真是见长,吃得妹妹肚子都浑圆了!” “那是你呀,贪吃没出息,瞧瞧你方才的吃相,哪像个大汗福晋?” 玉儿不满地撇了撇嘴,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虽是刻意屏气收了些,可她这一举动毕竟有些突如其来,看着她脸上惊讶的神色,便知道是没来得及了。 “姐姐!你的肚子怎么这样大?” “啊……” 玉儿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直接伸出两只手一起摸了起来,吓得我忙往一旁躲闪,雅若见了,忙从背后扶着我。 “玉主子,您吓着我们福晋了。” “就是,你个……” “姐姐莫非……”玉儿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姐姐嫁给十四爷也不过才三月出头儿,我记着怀雅图那会子,三个月还未显怀呢,姐姐怎就如此之大?倒像是玉儿五个月那会儿,似乎比五个月还要更大些……” “许是今日见你高兴,吃多了些,你可千万莫吓我,”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却也有了几丝刻意躲闪的意思,“才不过三月出头,也就不敢声张,这胎本就怀得辛苦,吃不下睡不下的,如今又多了你来吓唬……” “啊?真的有孕……” “哟,我说这园子里的花儿今日怎么如此好看,原来是多了佳人同赏啊。” 云贞笑意盈盈地直面走来,玉儿却板起了面孔,脸上的笑意也收尽了,隔着多远,都能感受到她那不悦之意,云贞见状,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向玉儿请了安。 “玉侧妃万福金安,哟,十四福晋也来了,这宫里可是许久没见着您的倩影了,倒叫姐姐好生思念啊。” “劳云小福晋挂念,臣妾有礼。” 行了礼,这身子却也是极不方便的,抬头一看,这才发觉云贞的眼睛似长在我身上了一般,盯着那显眼的肚子不放。 “哟!恭喜嫡福晋啊!真真是有福之人……可记得十四福晋嫁与十四贝勒才三月吧,妹妹这小脸儿看着倒是日渐清瘦,可这肚子怎就还显怀了呢?” “小福晋才照面儿,眼睛便长在旁人的肚子上,未免也太过失礼了吧?” 不过才几句寻常话儿,玉儿便一副盛气凌人的厉害模样,连我看了都不禁有些觉得过分,便隐晦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却如浑然不觉那般,丝毫不理会我。 “玉侧妃这话儿说的,妾身也不过是看着奇怪,这十四福晋的肚子大小……” “有何好奇?少见便自然会多怪,云小福晋不该如此妄自断言。” 玉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云贞虽还脸上挂笑,却是眉眼间也有了不悦。 “怀孕生子,本就因人而异,孕症不同也是自然,也罢,小福晋今日如此疑心失态,十四福晋也莫放在心上,想来小福晋这多年不曾有孕,自然是体会不到这孕中个中滋味的……” “玉儿……” 忙打断了她的话,却发现云贞已全无笑意,只是默默点了头,便带着婢女离开了,如此静默无语,与当年贝勒府那个泼辣直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玉儿你何必如此……” “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云贞实在可恶!不说别的,这些年来珍媛每每见了我,便刻意在玉妃中加个‘侧’字,这墙头草也就依样学着,一口一个‘玉侧妃’,叫得人好生厌烦!” 玉儿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拉着我向前走着。 “她现在啊,不过就是那珍媛面前的一条狗,自作聪明,以为那珍媛诞下王子便是梧桐枝了么?也不掂量自己的轻重,便是爬上了梧桐枝,她也还是只鸡,一只生不了蛋的石鸡母……” “玉儿!”笑着拍了她一下,“不过她这性子,较之以前也着实变了不少啊。” “那是,从前有大汗千般宠爱,听说还有过一段日子的专房之宠,如今看看,她还有什么啊?膝下无子,只会躲在旁人背后指手画脚,说得好听,是出谋划策,说白了,便是搬弄是非的小人。” “那珍媛如今可还安生?” “说来也怪,本来她诞下王子,人人都以为她便是东宫福晋,可如今孩子都快半岁了,大汗也没有分毫晋位的意思,她母家虽是建国时立下赫赫战功,可她的位份却不再升,也是有了几分心寒,此次攻打大明,竟然畏手畏脚,联合几大家族不肯出征呢。” “竟是这样?” 本就奇怪,多尔衮大病初愈,大汗怎就肯带他上战场,这大争之世,用人之际,他们竟用如此手段来作为要挟,可皇太极已是蓄势待发的雄鹰,又怎会被这些螳臂当车的人所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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