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觐见（二）

“大汗当时听了，倒也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株未留，本来本宫也觉着可惜，那二乔玉兰的确是难得之美物，倒也不必一株不留，毕竟大汗也曾喜爱有加，可后来也想明白了，大汗如今贵为一国之主，便是那自视甚高的大明王朝，都是对他恭谨忌惮，区区几株花儿，便以为足以让大汗魂牵梦萦？十四福晋真是当时没有见着大汗赐赏的模样，果断决绝，那般果决大度，才当真是王者之风……”　　“臣妾不适，想先告辞了……” 　　说罢便起身转头准备离开，明知她是那般心机暗沉的小人，明知那是些故意而为之的讽刺，却还是因着那人、那话，而伤心动气。　　就算我是皇太极的二乔玉兰，也不愿通过她的口听到，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趾高气昂坐在这里，额吉上次做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无论如何，也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站住！”　　哲哲漠然一声冷喝，缓缓回过头，那曾经淡如秋水的面庞，此时竟也有了几分得意神色，哲哲嘴角上扬，低眸垂眼地端过一杯茶，仔细地闻着茶香。　　“你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便以为旁人看不透？快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吧，已经成为了十四福晋，怎还敢存了回到大汗身边的痴心妄想？”　　“你以为自己是大汗的心尖儿上的人？可你也就是个物件儿！可以随便赠人的物件儿！就连做大汗身边的女人，你都不配！”　　“可能你并不了解大汗，还抱着不切实际美梦，想要孤注一掷，大汗是个多么独气的主儿，你这种被抛弃的女子，只会碍了他的眼，你想不想与本宫赌一赌，看他是否容得下你在他人怀里笑。”　　“这大金后宫虽大，却已然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不在本宫这儿好生待着，你以为，你有何处可去？” 　　……　　也真是笑话，这一切，我都是被安排的那一个，怎么如今，我又成了他们眼中肆意妄为的人了？　　说什么容不下我在他人怀里笑，我便是他强送到旁人怀中的，难不成，他送我去，是要我哭的？　　呵呵……　　“不知这十四福晋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竟让端庄贤淑的大妃，都出言容不下了？”　　如一把尖刀刺进了我的心房，倒是宁愿如刚才那般，让哲哲尽情奚落，也不想遇见这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大汗万福！”哲哲慌忙起身行礼，却也立马换了一副颜色，“大汗许是听错了……十四福晋想出去走走，臣妾便想着怎么也得等老十四回来再说，这不，您就听岔了，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几日前你派人说，马喀塔病着，便想着来瞧瞧。”　　“大汗挂记，臣妾谢恩，这些日子，格格早已经病愈，可要叫来看看？”　　此刻对我来说，坐针毡怕也是比这来得舒坦，他来了半天，我便低头坐了半天，不曾起身，更不曾行礼。　　“这是怎么了？”哲哲抬头瞥了她一眼，“素日里十四福晋可是最知书达理的，今日怎见了大汗，便连行礼都忘了……”　　“不好了！”都兰慌忙跑了进来，哲哲正要训斥，她却一脸惊慌神色，“十四爷在庆宁宫门口晕倒了……”　　话还未说完，我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门口的侍卫正在将他扶起，跌坐在他身边，蜡黄的脸庞，紧皱的眉头，努力睁开的双眸……不过才一会儿不见，怎么会这个样子？　　“多尔衮，多尔衮……”　　唤着他的名字，一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禁泪如雨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转头望向了我，虚弱地笑了笑，有些颤抖的右手触上了我的脸庞，轻轻地为我拭着泪。　　“笨丫头……哭什么……胆子这么小，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见他无碍，这才舒了一口气儿，可他如此无力的安慰，却让我愈发哭得哽咽了起来，没了开始的担心，却满是说不出的委屈。　　“我求你带我回……府吧，你带我回府……带我回家吧……”　　多尔衮坐起了身子，满是怜惜地看着眼前的泪人，一抬头，便看见了目光如炬，却有着天家威仪的他，一切，也就了然于心。　　扶着身边的侍卫，勉强站了起来，伸手拉过她，无力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桀骜。　　“你有求……我自是必应，回家！”　　说罢，甩开了身边搀扶的侍卫，两人相扶远去，他的眸子从她转身的那一刻，便黯淡了下来。　　珠儿，你的“家”里，已然是没了我……　　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糊涂，居然让眼前的这一幕发生，追悔莫及，相对于此时心境，真真是不及万一。　　“十四福晋也是有福气的，十四弟待她这样好……”　　他猛然回眸的杀气，让哲哲心里一怔，却也不在说什么，见皇太极愤然离去，都兰摇了摇头，上前扶着哲哲。　　“大妃娘娘不该说这些，大汗都动怒了……”　　“本宫就是要戳到他的最痛处，只有噬心刻骨之痛，才能叫人清醒，才能认清何为现实。”　　“大汗不该这般对您，娘娘为他做的事无巨细，您的功劳不比那些攻城略地的贝勒爷们少……”　　“你这话也就私底下说说，别在外头胡说八道。”　　“奴才是心疼您，您当日也是听说了其他贝勒联合，由大贝勒出面进宫相逼，这才请来了科尔沁大福晋……如今，却可好，大汗非但不领情，还让您成了满宫的……”　　“大汗能怎么办，莫非还能处罚博礼不成？这件事本宫不做，还能让哈日珠拉怀着大汗的孩子嫁给多尔衮？”　　“只是苦了您，有苦难言。”　　哲哲浅浅一笑，看向他们二人离开的方向，人影已然不见，可一想到方才的那一幕，就莫名觉得心满意足。　　“本宫既为中宫正室，就得承受她人所不能承受。”　　“娘娘的所作所为，所受的委屈，大汗也是知道的，就冲着您的良苦用心，难道不该多心疼您几分？”　　“他自然是都知道，哼，却只会厌恶我……呵呵，他的所有恻隐之心、优柔寡断，本宫都为他做了最痛快的决断，他恨我，其实便是在恨他自己，此生他都不会动我，毕竟他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他需要本宫，来宽慰他自己，都兰，本宫也是个独一无二的大妃了，大汗恨我只怕是入骨，我却依然能与他比肩而立，共享万民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