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被人不轻不重地推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的便是雅若的大脸。 “干……干嘛?” “主子……十四爷他……” 一副不敢言的模样,倒像足了便秘许久,莫不是他又变了卦,不许我吃宵夜了? “十四爷他留下一封信,人走了……” 忙接过她手里的信,展开一看,字迹却还是有些潮潮的。 我儿额娘 宁远战场刻不容缓,不及相别,勿念。 但求每日每餐一饮一食,念及我儿,适可而止。 我儿阿玛感激不尽 这个死小子,想必也是才走不久,就不能叫醒老娘好好道别? 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睡在这里了! “画儿呢?该不是真不会画,借个由头逃了吧?” “您看您说的,十四爷画得好着呢!真真算的是栩栩如生!” 雅若将我引到桌前,果真是一副功夫了得的工笔画,细致到连一片落在鬓上的紫藤花瓣,都仔细描画了出来,闭目斜靠着的我,嘴角上扬。 果真是美极了,若说是照片呢,也算是加了美颜效果了。 仔细看了一旁他提的小字,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您看这落款,哟,还是绝色福晋的马屁相公呢,真是羞死人了……” “你也一把年纪了,再羞我就把你许配人家。” 雅若立刻一脸正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奴婢不要,就是奇怪,咱们蒙古人的拍马屁,大金的贝勒爷竟也懂得?” “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大金没马啊?” 若是他在叫醒我就好了,定不会夸他,省得他骄傲。不过他走了,也就少了一半儿的唠叨,伸了个懒腰。 “雅若,是时候用晚膳了吧?” “主子,”雅若哭丧着一张脸,“这才刚用完午膳不过一个时辰……” 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饿不饿,就是想吃得紧。 “那你多备几碟点心,本福晋要喝下午茶!” “……” 雅若虽不情愿,但在我的连环夺命催之下,也七手八脚地速度摆了一桌,仔细一看,净是我爱吃的,不由得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 “喏,燕窝牛乳粥,藕粉圆子桂花糕、糯米糖藕、糖醋小排、如意糕、吉祥果、玫瑰酥,主子您可千万少吃几口,柳大夫说,您很可能有妊高症的可能……”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妊高症怎么写吗你……” 一看见这一桌子,那儿还听得进去她说了啥,第二个胃立刻开启。 “真是不知道,莫说怎么写,这病也不曾听过……” “主子!贵客到!” 小贵子神色匆匆地赶了进来,雅若看了我一眼,赶紧上前拍我一脸的玫瑰酥渣儿。 “怎么回事,这么不懂事儿,没看见正吃着吗?让他等着!” 这儿真是后悔没有带沁茹来,若是她在,我哪儿能耽误吃喝! “是……是大汗……” 一句话,将我刚塞进去的如意糕噎在了喉咙,雅若刚给我拍下去,眼前就出现了最陌生的熟悉身影。 好像真的陌生了许多…… 似是瘦了,显得他更高了些…… 又像是黑了些,双唇抿得愈发紧,更显薄情。 那双我最爱的眸子,可能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吧…… 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拿刀千刀万剐了他? 还是拿筷子扎更快些……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皇太极的一百种死法,可我真的只是个无用的小娘们儿…… 一眼万年,最痛不过此刻,可也不过如此,我并没有像个泼妇一般撕扯,喊他负心汉,只是呼吸困难,仿佛做错一切的人…… 是我。 “多尔衮……可在……” “他……” 走了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泪水早已侵占了眼眶,有些慌张的比划,泪水也慌乱地坠落。 皇太极的目光有了几分闪烁,不该再见她,甚至不该再想起她,可偏偏就是不能自已,多尔衮才走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刻意借着由头走了进来。 走进了她的这个小世界,这段时间,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自己的世界。 雅若小贵子见状也退了出去,他走上前来,泪眼朦胧间看到他对我伸出了手,一转眼,却看到他从我脸上捏下了一片糕点渣儿…… 呵,方才还以为他会抚着我的脸,告诉我这都是一场梦,他是来带我回家的…… 真是个脑补达人,还没有认清现实的,一直是我。 “他走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 “嗯。” 皇太极略一点头,如冰的面色依旧是讳莫如深,像是看不透深墙,决绝地转身,眼见就要迈出小院儿。 “皇太极!” 他一怔,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也没有回头。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突然将我嫁给多尔衮,难道只是因为我为他求情? 那他对我的山盟海誓又算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做的,说不爱就能如此决绝? 千言万语的想要问,到了嘴边却只成了一句不痛不痒,让我自己都发笑的话。 “你……饿不饿……” 皇太极缓缓回头,对上我的眸子,略一皱眉,我便低下头慌忙躲过。 “这儿……吃的很多……一……一起吃……” 他略一思忖,生怕他拒绝一般,连忙将筷子摆到了他面对的位置,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接坐下。 “筷子给了我,你呢?” “勺子……我还有勺子……” 越想对他笑着,泪珠就越不争气,争先恐后地挤出来,心里在骂自己没用,连个泼妇都不如,他也没有再多说,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安静吃了起来。 而我,只是将头低得更深了,像一只缩起脖子的鸵鸟,不言不语,抱着那碗燕窝牛乳粥,泪水不住地落进去,浅尝一口,香甜软糯的味道,竟然有了咸口的苦涩…… “夹什么给你吃?” “桂花糕……” 一块儿桂花糕落到了我碗里,却不舍得下口,没错,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打算分三个月吃完它,顺便再用三年忘记他。 要是能做到,我还挺有出息的了…… 皇太极抬头瞥了一眼,依旧削弱的肩膀,在不住地颤抖,一切仿佛都不曾变,只是自己,好像头一次见她哭,明明哭的不是自己,却感同身受地心如刀绞。 近在咫尺,却不能将她拥入怀。 仿佛,是上苍对自己的诅咒。 “肚子这么大了……” “双生子……皇太极……” 多想问问你,兴奋不兴奋,我们的头一胎孩子,就是双生子,简直可以买彩票去了…… 话还没说出口,头却晕的厉害,视力也开始模糊,面前的他,竟出现了不停地重影,身体忍不住地抽搐。 “你怎么了?” 皇太极身手敏捷地将她拥进怀里,本来以为她只是闹闹心机,却没想到明显地感受到了怀中人,剧烈不自然的抽搐,他这才察觉不好,将怀中人打横抱起。 “来人,来人!” 雅若闻声进入,见状知道不好,为她把了脉膊,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样?” “回大汗,大夫说主子这是妊高症,至于这是个什么病,奴婢也说不清……” “叫范文程来!” “是,奴婢这就去,还请大汗勤按主子的虎口和人中,千万不能让她晕过去,大夫说很可能伤及胎儿……” “知道了,快去!” 皇太极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儿,人是没有晕过去,只是仍然紧闭双眼,皇太极用力按摩着她的虎口,抬眼又对上了她的肚子,看着那不同寻常的大小,心中蓦然升腾起了一股暖意。 “大汗,药好了……大夫说病发先服此汤药,再去请他……” “你来喂。” “是……” 雅若从没见过她这么厉害的病发,手也颤抖了起来,一勺子药尽数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去。 “格格啊,主子……” 雅若吓得抽泣了起来,皇太极见状夺过了药碗。 “出去。” “大汗,主子她……” “出去!” 见皇太极真的着了急,雅若也被他一声怒吼惊到,只得从命退了出去。 他用手为她擦去了嘴角的药汁儿,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眉头越发紧皱起来,一手将她托了起来,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汤药,浓稠苦涩的药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味蕾,原来,竟然是这个味道。 怪不得她总说些让太医变太监的话。 这如此的苦药,她是如何一碗一碗地喝了下去? 嘴唇轻覆,缓缓将口中的药送到她口中,不知是否感受到了这药的苦涩,她本能地皱紧了眉头,牙关紧闭,甚至将一些喂进去药又吐了出来,他也不恼,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扶正了她的脸庞,剩下的药更加小心,一滴不剩地喂了进去。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昏迷不醒?” 范文程见皇太极在,心中有几分恐慌,本来富子叫他去十四贝勒府,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如此一来,更是明白了自己此刻进退两难的处境。 “回禀大汗,妊高症,主子她是年轻初产妇,所幸及时喂了药,性命已是无碍……。” “这是什么意思,还会伤及性命?怎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闻所未闻。”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过一遭,不仅说是生产之难,这本就是女子孕中病症,福晋当初落胎后立即又有孕,身子吃不消,这倒是也正常,此刻看来也并无大碍……” 皇太极脸色一变,蓦然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抽搐不醒的人儿,心里却如同被刀扎一般。 “照顾好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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